*福音戰士新劇場版Q之改編文
*薰X嗣
*融合劇場版、TV、各延伸漫畫之所有薰的美好融合體((??
*上方為封面圖
00.
『□□…』
溫柔熟悉的聲音。
『快醒過來…』
有點懷念、又有點悲傷,令人感到揪心的呼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呢?
『□□…』
是誰在呼喚我呢?
『快醒過來…』
醒過來…?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過來這裡,我重要的…』
你(妳)…是誰呢?
正當黑髮的少年被溫柔的聲音所引導,而向著聲音的來源移動時,倏然,有隻手粗魯地抓住了少年的衣領。
『…快給我想想辦法啊,笨蛋真嗣!』
『嗶-嗶-嗶-』
當真嗣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既熟悉卻又陌生的純白。
純白的天花板,自從真嗣決定接受父親的命令開始,已經有多少次醒來之後看到這樣的光景了?
『我…這裡是?』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雙眼,真嗣只覺得全身都感到異常沉重,感覺好像自己已經躺了很久的感覺。
稍微動了動手指,接著真嗣試著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身體無法自由移動。
是因為太久沒動的關係嗎?
這樣的想法一閃即逝,此時真嗣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空盪的白色空間,四周純白的牆,唯有一面是偌大的透明玻璃牆,在玻璃牆的另一面有著許多穿著白袍的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手邊似乎同時做著許多動作,只是真嗣沒辦法得知,因為他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耳邊只有持續不斷、枯燥乏味的電子儀器的聲音在四周迴盪,而真嗣…
他全身上下都被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
一瞬間的理解令真嗣感到莫名地恐慌,他驚恐地不斷扭動身體,試圖想要爭取手腳的自由,可是束縛著自己的儀器卻紋風不動,這樣的事實令真嗣感到更加緊張。
為什麼自己會被綁起來?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玻璃牆外的人似乎完全沒有要來幫助自己的樣子,陌生的面孔一個個都令真嗣感到畏懼。
為什麼我必須受到這樣的對待?
緊張、害怕、恐懼、無助,沒有人願意幫助自己,牆外的那群人全都冷默地注視自己,沒有人在意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我做錯了什麼?
「我…」
就當真嗣想要出聲求救時,一陣暈眩感再次襲來,還來不及說出任何話語,真嗣的意識又再次墜入了黑暗之中。
『明日香、美里小姐…』
一瞬間,熟悉的身影掠過腦海。
『爸爸…』
「…歡迎你回來,碇真嗣。」
看著遠方墜落的光,少年笑了,彷彿等待已久的戀人終於歸來般,他輕聲地笑了。
「我等你很久了。」
01.
當真嗣再次醒過來時,純白已經不復蹤影了,昏暗的燈光閃閃爍爍,吵雜的聲音在四周產生巨大的迴響,是機械運轉的聲音。
「…是的,他已經睜開眼睛。」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是一名臉蛋仍帶有一絲稚氣的美麗女性。
她片片斷斷地對著電話說著一些真嗣聽不懂的話,這時真嗣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不在那個純白的房間了。
自己正在被移動。
這樣的認知讓真嗣再次感到不安,他有下意識地想移動自己的身體,卻絕望的發現自己依舊是被束縛住的。
正當真嗣想說些什麼時,那名女性又再次轉向自己,接著他對著自己說了:「知道這是誰嗎?」
一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名少年的臉孔。
「是我自己…」
在確定了自己的答案後,那名女性又繼續和電話的另一頭溝通,不再理會真嗣,這時真嗣才發現,自己的四周除了那名女性外,還有一群全身都穿戴了武裝的成年人,正拿著槍,槍口對準了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真嗣被帶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身上的束縛一瞬間被解開了,這令真嗣瞬間鬆了口氣,當他的雙腳再次踏上堅硬的地面同時,真嗣才終於發現了四周的詭異氣氛。
他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那樣的感覺並非善意。
這令真嗣下意識感到恐懼。
同時,真嗣也注意到了,在這些人之中似乎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即使戴上了護目鏡,綁起了長髮,穿著截然不同的服裝,真嗣依然可以從那熟悉的身形和聲音認出這個人。
「美里…小姐?」
然而對方卻像是沒聽見般,絲毫沒有理會真嗣微弱的呼喚。
嚴肅且高亢的嗓音並沒有因為身為女性而喪失威嚴,堅定果決的判斷能力,就和真嗣記憶中如初一轍。
但為什麼自己卻有種異樣感充斥在心裡呢?
就在真嗣完全理不出一絲頭緒之時,突然眼前的螢幕出現了碩大的紅色警戒字樣。
『EMERGENCY』
沒有人聽見真嗣的吶喊。
沒有人回應真嗣的迫切懇求。
他聽見了二號機、聽見了明日香的名字,他聽見了敵人的來襲,他聽見了目前的情勢是如此的危險而緊急,他想出動,他想要盡一份心力,想要駕駛只有他能駕駛的EVA,去保護大家,去幫助明日香。
但是…
沒有人理會他的要求。
無論是美里小姐、律子小姐,還是在場的其他人,大家彷彿當真嗣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
這時真嗣才真正感受到,在這裡沒有人正視自己的存在。
即使真嗣在怎麼呼喊,都沒有人願意回應真嗣,甚至連一眼都不願意正視他。
「我不去駕駛行嗎,美里小姐!」
真嗣呼喊著他所信賴的、一直以來總是站在他這邊、總是拉著他向前的,充滿大人韻味的美麗女性的名字,但是…
「…碇真嗣,」美里小姐終於說話了,對著真嗣說話了,既冷漠、又無情,彷彿敵人般冷酷的話語,這樣的感情一瞬間就這麼衝入了真嗣毫無防備的心。
「你什麼都不用做。」
02.
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了呢?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騷動以及震盪停止了,四周又逐漸平靜下來,彷彿在休息似的,就連空氣都寂靜了下來。
但真嗣的心卻依舊躁動不已。
他的心現在十分混亂。
他不懂,不懂為什麼美里小姐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對自己投注充滿敵意的眼神,不懂為什麼他們不願意讓自己戰鬥。
戰鬥?
為什麼自己會想要戰鬥呢?
「樣本BM03,暫名碇真嗣。」
突然,原本純白的牆壁瞬間變成透明的玻璃。
出現在真嗣眼前的,是美里和律子小姐。
接著,律子小姐開始說出一些令真嗣無法明白的話語。
無法理解。
完全無法理解律子小姐所說的話。
此時的真嗣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為什麼自己突然間無法駕駛初號機?什麼叫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四年?為什麼綾波不見了?為什麼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好多好多的為什麼充斥在真嗣的心裡,壓抑著、擾亂著他的心緒,讓真嗣不知所措,還有突然出現的明日香,那充滿憤怒的一拳也讓真嗣感到錯愕,美里小姐的冷漠更讓真嗣感到受傷,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大家到底都怎麼了?還有最讓真嗣感到無法接受的是…
為什麼自己的生命必須受到威脅?
一切都變了。
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變了。
『那個頸圈代表了我們對你的不信任與懲罰。』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明明自己只是想幫忙。
明明自己只是想保護大家。
明明自己只是想救綾波。
對了,綾波…
「綾波…在哪裡?」
明明自己的確救到了她啊…
「騙人…你們都在騙人…」
手中的卡帶式隨身聽就是最好的証明,因為那是綾波為了自己而撿回來的。
是綾波親手交還給自己的啊。
「綾波她…」
突然間
警鈴聲再次響遍整架Wunder。
敵人再次來襲。
『碇,你在哪裡?』
這個聲音是…
『碇,你在哪裡?』
是綾波!
「你們果然在騙人…綾波明明還活著不是嗎?」
『碇,你在哪裡?』
「可惡…」
沒有人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
沒有人願意回應自己的話語。
沒有人願意再肯定、或是接納自己。
既然如此…
『碇,你在哪裡?』
「綾波,我在這裡!」
同一個瞬間,一陣巨大的震盪,原本昏暗的室內瞬間明亮,甚至還可以看見天空的湛藍。
然後,一隻巨大且熟悉的手伸向了自己。
『碇,這裡。』
究竟是因為一時賭氣,還是自己的選擇呢?
真嗣不顧美里小姐和其他人的阻止,堅決地走向零號機。
「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不過請不要在駕駛EVA了。」
不知道是命令還是懇求,真嗣似乎聽到有人這麼說了。
「已經不要了。」
然後,伴隨著些許火藥味的風,真嗣離開了Wunder。
03.
「這裡是…NERV?」
對於眼前的景色,真嗣有些不敢置信。
記憶中,充滿了先進科技的地下都市,除了是人們所生活的第三東京都,同時也是NERV的地下要塞,絕對的防禦堡壘。
可是眼前再次出現的,卻是滿目瘡痍,原本如堡壘般的地下都市已不復,湛藍的天空取代了原本幽暗的地底,堅若磐石的防璧早已殘破不堪,宛如廢墟般的基地,令真嗣感到更加困惑及不安。
「那個…」
即使真嗣努力想和眼前將他帶來此地的凌波搭話,對方卻依舊沉默不語。
原本以為已經拉近的距離,原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嗎?
看著凌波如同他們初次見面般的陌生冷漠,真嗣不禁產生這樣的感覺,但即使如此,真嗣依舊感到慶幸,慶幸著眼前的人平安無事。
就在真嗣跟著凌波不斷地往位於地底的NERV本部移動,突然,迴盪在廢墟中的某種聲音吸引了真嗣的注意。
『這是…鋼琴聲?』
在這破碎的基地深處,不知從何處傳了悠揚的樂聲,美麗的音色,迴盪在寧靜的空間中,雖然身處於這片虛無之中,卻顯得清晰、而溫柔,這樣的音色吸引了真嗣的注意。
彷彿在尋找來源,真嗣有些不自在第四處張望,最後在某個露天的大樓平台上發現了一架平台式鋼琴,破碎的大樓,因而灑落的明亮日光就這麼遺落在鋼琴上,閃閃發光看起來如夢似畫,而美麗的樂聲就是由此發出的,而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
一名擁有耀眼銀髮的美麗少年,正在彈奏著美妙的樂章,而他睜著一雙的鮮紅眼眸,在瞬間和真嗣四目而對。
然後,他笑了。
那個美麗的少年笑了。
同一時間,真嗣像是觸電般避開了少年的眼神。
此時,真嗣才發覺了,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聲。
之後,真嗣再見過自己的父親後才知道,原來那名少年,將是與他一同駕駛EVA的另一位適任者。
此時此刻,真嗣還不知道,他與這名少年,擁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這是此時的他無法想像的。
這是真嗣,與那位少年,第一次的相遇。
04.
無法理解。
此時真嗣真的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現在自己在這裡做什麼?
眼前的光景真的令人不知所措。
看著眼前的光景,黑白相間的鋼琴鍵盤,尚未染上一絲灰塵,純粹的黑,遍佈了整座鋼琴的每個角落,明明是如墨般的純黑,卻比任何色彩要來的耀眼奪目,黑與白的搭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像是絕妙的組合,但是…
不會彈琴的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
「試試看吧。」
「不,可是我…」
「沒關係的。」
「可是你…不是說要跟我聊聊嗎?」
「音階對談也是談話的一種。」
身後的少年語氣中帶著一絲愉悅的笑意,不理會真嗣的話語,他溫柔卻又霸道地拉起了真嗣遲遲不肯舉起的右手,突如其來的觸碰令真嗣嚇了一跳,接著少年將真嗣的手放在了鍵盤上,他將身子靠上了真嗣的背,然後自顧自地彈奏起簡單的旋律。
兩人的身體是如此靠近,靠近到即使隔著衣服,對方的炙熱呼吸、心跳聲都能感受的到,突然意識到這點的真嗣感到不知所措,只能跟著少年的步調,笨拙地模仿少年所彈的音符。
看見真嗣認真地按著鍵盤,少年笑了,下個瞬間,他已和真嗣坐上了同一張椅子,然後美麗的指尖開始在黑白間茲意起舞。
「很好,你的琴聲真棒。」他笑著,如玫瑰般艷麗的表情比陽光更加耀眼。
「琴聲很愉快,跟你演奏真是棒啊。」
聽見少年這麼說著,不知為何真嗣感到有些開心。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呢?
兩人的旋律就這麼交織在一起,如同浪濤、如同江流、如同星空、如同天地。
心跳在加速。
隨著音階起伏,心臟也跟著跳動鼓舞,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反而十分暢快,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拋在腦後,蔚藍的天、純黑的鋼琴、美麗的音色,眼前美好的事物便是此刻的一切,就連身旁的少年,都如同畫作一樣美麗。
就像是天使一樣。
這樣的心情充滿了真嗣的心,白皙的臉蛋因興奮而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潮紅,如同少女般楚楚可憐,這一切,身邊的少年都看在眼裡。
他笑,露出了豔麗的絕美笑靨,就連天女都自慚形穢,但,在那樣的笑容中,卻隱藏了一絲悲傷。
這時,真嗣並沒有察覺。
05.
自從那次之後,真嗣每天都會來到那個平台,和那名少年一同彈奏著鋼琴。
「薰,我叫做渚薰。」他說:「和你一樣是被命運選定的孩子。」
少年說,他叫做薰,除此之外,真嗣對他一無所知,他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來駕駛EVA,他的一切就像是迷霧般,令人摸不著頭緒。
薰從未提起過他自己的事,大部分的時間,他們以音樂代替言語,幾乎很少交談,即使談話,內容也幾乎圍繞在真嗣身邊,但,即使如此,真嗣對薰,也從未產生任何一絲懷疑。
「薰,你真的非常不可思議呢。」
真嗣說著,薰也只是笑笑,並排的肩,彷彿理所當然地靠在一起,真嗣並不排斥薰有意無意的觸碰,只是有時候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卻非常安心。
在這段什麼也不能做的日子裡,其實真嗣是非常不安的,每天除了來到這個露天平台和薰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彈奏著樂曲,在其他時間,真嗣總是會坐立難安,所以漸漸地,真嗣和薰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幾乎除了睡覺,兩個人都是一起行動的,對於薰,不知為何真嗣總是不自覺多了點依賴,而薰也總是包容著真嗣的一切,這樣的薰,真嗣覺得非常地不可思議。
就連原本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能修好的錄音機,都像奇蹟般恢復了它原有的機能。
「音樂真的是好東西呢。」
和薰一起彈鋼琴真的很快樂。
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和薰在一起既安心,又平靜,彷彿不需要任何語言,他都能懂的,懂得我的想法,並且包容、接納。
美麗的笑容,如同神之手所製作出的藝術品,溫暖而白皙的手,如同陽光般溫暖,指間輕柔的觸碰,真嗣並不排斥,明明害怕與人接觸,為什麼卻能這麼輕易就讓薰進入自己的世界呢?
美麗的指尖強而有力地在鍵盤上舞動,時而快速、時而輕柔,每一次的聯彈,都讓真嗣驚喜,卻又感到愉悅無比。
這樣美麗的音色,這樣契合的演奏,沒有任何隔閡和猶豫,這樣的感覺十分暢快。
彷彿身心都融為一體。
究竟是什麼樣的技巧,可以演奏出這麼美麗的旋律呢?
「只要彈出愉快的樂聲就好了。」
對於薰的解釋,雖然這並不是真嗣想要的答案,可是,心裡卻絲毫不覺得這樣不好,大腦輕易地接受了薰所說的一切。
這樣的合奏,讓真嗣有種熟悉感,彷彿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與感受。
「咦…?」
熟悉?
「真嗣,怎麼了嗎?」
耳邊似乎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和煦的微風、橘紅色的夕陽餘暉、教室裡飛揚的純白窗簾、熟悉的喧鬧聲、手中充滿質感的提琴,還有…
「…不,沒什麼…」
彷彿想要掃去腦海中的畫面般,真嗣只是用力地甩了甩頭,然後對著薰這麼回答。
而薰聽了真嗣的話之後,也只是露出了微笑。
夕陽餘暉,就在這悠揚的琴聲以及模糊不清的短暫悸動下消失了。
「…薰,你覺得這個好吃嗎?」
在結束了兩人的聯彈後,難得真嗣邀請了薰一同吃晚餐,雖然都是些流質的營養食品,但兩個人在一起,還是比較安心。
「你不喜歡?」
「不,也不是有什麼不滿,只是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做飯或吃些熱的飯菜…」
或許是覺得自己說這樣的話會對準備食物的人感到不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小小抱怨一下。
「以前你常做菜嗎?」
聽了真嗣的話,薰彷彿對於真嗣的過去很有興趣般問著。
「偶爾吧,以前總是在幫美里小姐和明日香做便當…」
突然之間真嗣就這麼說不下去了,一想起美里小姐跟明日香,內心深處就有些隱隱作痛,腦中回想起他們對自己所說的話語,以及冷漠的表情。
雖然真嗣不想說出口,但透露在眉目之間的無奈卻逃不過薰的眼睛。
「啊,真羨慕呢,我也想吃吃看真嗣做的飯呢。」
他笑著,眼神中充滿了親暱的笑意,這樣的眼神令真嗣有些不好意思。
「啊,不、不過這裡好像沒有做料理的地方跟食材呢…」
一瞬間感覺到一股熱意襲向頭頂,真嗣感覺到雙頰異常燥熱,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就連心跳得有些雜亂。
「對、對了,自從來到這裡,除了爸爸和副司令、薰、凌波外,好像都沒有看過其他人呢…」或許是因為想要掩飾自己的異常,真嗣又開啟了別的話題。
「我們的衣物和餐點都是誰準備的呢?」
「呵呵,是誰呢?」
薰一直掛著笑容,笑著看著自己,令真嗣有些不自在。
為什麼呢?
「差、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呢?」
因為緊張,所以不自覺地想要移開視線,這時真嗣才發現到時間已經不早了。
「是啊,對了…」聽了真嗣的話,薰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接著又笑著說了:「一起去洗澡吧。」
「好、好啊…咦?」
在聽懂了薰的話之後,真嗣不禁大叫。
06.
「…唔。」
耳邊傳來了唏哩唏哩的流水聲。
自蓮蓬頭宣洩而下的水就這麼淋在真嗣的頭頂上,雖然說是一起洗澡,不過也是隔間的淋浴間,明明不是第一次來了,為什麼會因為薰的一番話而亂了手腳呢?
「唉…」
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薰牽著鼻子走呢?
「但是…」
總覺得,這樣的事情好像並不是第一次呢…
「這是所謂的既視感嗎?」
燥熱的臉蛋和耳朵,現在想想當時一定很緊張吧,但當心情平靜了之後,真嗣再去回想時,發現其實不只是單純的害譟,害羞、不知所措、臉紅心跳,其中,竟然包含了一絲悲傷。
悲傷?
為什麼會感到悲傷呢?
就在真嗣這麼想的同時,從心底深處似乎又傳來了一陣疼痛,小小的、毫不起眼,卻讓真嗣無法忽略的痛苦感情,彷彿曾經…
「…唔!」
彷彿要阻止自己去追究這樣的感受,突然間真嗣感到一陣暈眩,就在同時,突然有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心!」
同一時間,真嗣毫無預警地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失去了衣物布料的阻隔,真嗣藉由肌膚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後方抱著自己的人,那炙熱的體溫。
「真的是好險呢,真嗣。」
「是、是啊…」
雖然真嗣很感謝薰及時扶住自己,但是卻也對此時的狀況感到不知所措,薰就這樣緊緊抱著真嗣,似乎沒有放手的意思,令真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腦袋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此刻的狀況才好了。
但就在真嗣想說些什麼時,薰已經放開了手,他依然站在真嗣的身後,蓮蓬頭的熱水打在真嗣及薰的身上,兩人早已渾身濕透,水的熱氣凝聚成水氣模糊了視線,一瞬間,真嗣覺得這樣的畫面好美,可是又突然覺得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很可恥,正想移開視線的時候,薰突然走近了真嗣身邊,不知不覺間,真嗣才發現自己被壓制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看著真嗣瞬間脹紅的臉蛋,薰不禁笑了,他的笑靨彷彿盛開的薔薇般高貴美麗。
「害怕嗎?」
薰問著,真嗣只是呆呆站著,即使開口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總是害怕與人接觸呢。」
他伸手,輕輕撫過真嗣紅透的臉蛋,將遺落在臉上的髮絲輕輕撥開,水滴順勢延著薰的面頰滑過,宛如女人般的美艷,在誘惑著真嗣的五感。
「害怕自己會受傷,因此拒絕他人觸碰自己,可是,卻又害怕孤獨,無法獨自一人生存…」
心跳在加速,與平常不同,快得雜亂無章的心跳,令真嗣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的心,就像玻璃般纖細呢。」
但是,真嗣卻沒有推開薰。
「這樣的你,值得令人有好感。」
「…好感?」
薰的臉逐漸靠近了真嗣,就當真嗣快要叫出來時,薰在真嗣的耳邊停了下來,他說了,然後才終於移開了自己的身體,離開了淋浴間,只留下真嗣一個人。
「啊…」
在薰離開後,真嗣像是全身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般,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
『就是喜歡。』
水,依舊在流動,只是真嗣此時沒有力氣去關上水龍頭。
心跳依舊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這個夜晚,真嗣在慌亂的心跳聲中度過。
『你的心,就像玻璃般纖細呢。』
好熟悉。
好熟悉的話語。
是在哪裡呢?
在哪裡聽過同樣的話呢?
一瞬間的悲傷,像陣風掠過真嗣的心頭,然後消失。
07.
第二天,真嗣依舊如往常般來到了這座平台。
對於昨天的事,即使是現在,真嗣只要一想到就會感到雙頰燥熱。
『害怕嗎?』
充滿磁性的嗓音彷彿還繚繞在耳邊。
『這樣的你,值得令人有好感。』
薰所說的話,宛如迷惑人心的香氣般,從身體上的毛孔一點一滴滲入了真嗣的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就連心,都不自覺地產生了悸動。
對於這樣從未有過的感覺,令真嗣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痛痛的、癢癢的,有時彷彿被人一手揪住般,甚至會令人難以呼吸,但是…
真嗣卻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你來了啊。」
一如往常般,薰溫柔地微笑著,那樣的笑,在陽光中視那樣地耀眼奪目。
「來吧,一起彈琴吧。」
旋律在奔騰著。
如同聳立的高山,奔騰的流水,激揚的樂曲激烈地敲擊在真嗣心中,時快、時慢,令真嗣有些喘不過氣,但是,真嗣的手指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再快一點。
速度再快一點。
即使汗水滑過臉頰,真嗣還是繼續彈奏著,彷彿和鋼琴融為一體般,沉浸在美麗的旋律之中,而薰配合著真嗣的節奏,毫無失誤地彈奏著屬於他的部份。
即使時間悄悄流過,也無法影響兩人的旋律。
輕輕靠在一起的身體,傳遞著彼此的炙熱溫度。
彷彿與身邊的景色同化,耀眼的陽光、純黑的平台式鋼琴、兩人純白的學生襯衫,美麗的景象在此刻彷彿靜止般,在這充滿絕望的世界,是那樣的平靜、而美麗。
『好舒服。』
此時盪漾在真嗣心中的只有平靜。
『感覺心情好平靜。』
微風吹過真嗣的側臉,帶走了心情激動所產生的熱氣,臉頰上因激情而若隱若現的潮紅,非常地美麗。
看著這樣的真嗣,薰笑了笑,伸手輕輕撥開了真嗣被汗水浸濕的髮絲,面對這樣親暱的動作,真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同少女般中性的臉蛋,美麗的笑顏在真嗣的臉上展開,陽光下那靦腆的笑,十分惹人憐愛。
好喜歡跟薰在一起。
好喜歡跟薰在一起的時間。
跟薰在一起的日子,是真嗣記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薰既溫柔、美麗,總是靜靜地聽著真嗣說話,並笑著包容真嗣的一切,不論好與壞,即使是負面情緒,他也會接受並回應真嗣的心。
薰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自己的不安、恐懼、與膽怯。
薰不會拒絕自己,總是陪在自己身邊,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這樣的薰,令真嗣感到安心、而依賴。
彷彿從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都在一起;從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從好久好久以前,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想法令真嗣感到些許的悲傷。
心在隱隱作痛著。
為什麼呢?
這樣的溫柔彷彿曾經擁有過,也失去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真嗣不知道,也不懂。
無意識地,真嗣下意識不去思考那莫名的想法。
眼前的事物才是一切。
不自覺地,真嗣緊握了雙手。
08.
「薰,你為什麼會成為駕駛員呢?」
從真嗣重新回到NERV,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或許是因為在這裡看不見人群,也或許是因為沒有任何計時的物件,『時間』這個名詞變得十分模糊,日升日落,原本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和薰一起度過了每一個清晨與黃昏,都令人覺得理所當然,彷彿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究竟在一起多久了呢?
失去了時間感,真嗣只覺得每一天都過的很快,跟薰一起彈琴、聊天、吃飯,幸福的連時間的流動都可以遺忘。
輕倚在殘破的圍牆邊,真嗣欣賞著火紅的夕陽餘暉,光線令人有些刺眼,讓真嗣不禁瞇起了眼,但卻又忍不住貪婪地想要凝視這片美景。
而薰則是坐在殘壁邊的不遠處,左手撐著膝蓋,悠閒地眺望著相同的美景。
在這個寧靜的片刻,突然間,真嗣說出了這樣的話,話才剛出口,連真嗣自己都感到有些訝異,但薰卻沒有任何反應,笑容依舊掛在他俊美的臉上。
「是命運所安排的吧。」
雖然薰的回答有些模擬兩可,但真嗣並沒有要繼續追問下去的念頭,因為答案對真嗣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呢?
看著即將消逝的夕陽,真嗣自問。
就像是在生命結束的最後都要將自己燃燒殆盡般,夕陽的光輝是如此耀眼,光輝染紅了整個世界,就連真嗣和薰,都彷彿沉浸在這片火紅之中。
真嗣不自覺地悄悄看著薰的側臉,耀眼如星辰般的銀髮此時被染成了豔麗的紅,白皙的肌膚也因為夕陽餘暉而顯得紅潤,與薰那雙美麗的紅眼十分相襯。
『真的好漂亮啊,薰。』
就連真嗣都不禁讚嘆,為什麼男孩子也可以如此美麗呢?
而絲毫不在意真嗣眼光的薰,則是心情愉悅地欣賞著美麗的風景,嘴裡則開始哼起了輕快的曲調。
『這個旋律是…』
突然間,真嗣感到有些暈眩。
他知道這首曲子,輕快的曲調用簡單的旋律哼唱,這是首大家都朗朗上口的歌曲,可是…
這個場景、這個旋律、這個景象,令真嗣感到熟悉。
他知道。
知道這片光景。
知道心裡這份令人想要流淚的刺痛感。
『這是…?』
『歌曲真是好東西呢,能滋潤心靈,是莉莉非常美妙的產物。』
彷彿有誰在耳邊這麼說著。
『你也這麼認為吧,碇真嗣。』
是誰呢?如此溫柔的聲音,真嗣似乎隱約記得。
…不,是知道的。
真嗣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我叫做□□。』
然後,真嗣的意識就這麼陷入了灰色的渾沌之中。
當真嗣再次醒來時,他看見的,是昏暗的天空。
「你醒來了嗎?」
在真嗣還沒完全清醒前,聲音從身旁傳來,即使不用轉頭也可以知道身旁的聲音主人是誰。
「這裡是…?」
真嗣坐了起來,他不太記得為什麼自己會睡著,他只記得午後和薰在平台上看著夕陽,然後…
「咦…?奇怪…」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在打瞌睡,因為看起來好像睡得很熟,所以我就沒叫醒你了。」
是什麼事情呢?
「我幫你留了晚餐,你應該餓了吧?」
薰貼心的舉動,漸漸轉移了真嗣的注意力,而迴盪在真嗣心中這股些許異樣的感覺,也如縷輕煙般飄散在空氣之中。
「真是不好意思,造成你的麻煩了…」
或許是真的對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吧,真嗣放下用完的餐具,邊說著,臉不知為何染起了淡淡的紅暈。
而聽到真嗣的話,薰一如往常地笑著,高深莫測的表情令真嗣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真嗣才終於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如此不知所措。
「不過時間真的有點晚了呢…」
那樣的笑臉,明明跟平常一樣,美麗、柔和,為什麼真嗣卻感到比平常更加緊張呢?
「要回去了嗎,真嗣?」
看著那樣的笑臉,聽著他所說的話,真嗣終於懂了,為什麼自己會感到緊張。
此時的自己,令真嗣不自覺認為自己就好像是…
被狼所圈束住的綿羊。
但是,即使如此…
「再、再待一會兒吧,」雖然不懂自己會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
「一起看星星吧。」
09.
噗通、噗通。
在這黑暗之中,就連心跳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噗通、噗通。
真嗣看著滿天的星星,美麗而寧靜的夜空,卻無法讓此時的真嗣靜下心。
是因為下午睡太久的關係嗎?
「真嗣。」
不,心跳聲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怎麼了嗎?」
真正的原因是此時和真嗣待在同一個空間的那個人。
「嗯、嗯…」
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臉,真嗣仍舊感到害羞不已。
明明兩個人都是男生,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
「抱歉,是因為我在這讓你感到不自在?」
「不、不是的,是我邀請你的,我怎麼會…」
因為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兩人便逕自在地板上仰躺,黑暗所壟罩的天空因為星星的微弱光芒而明亮,雖然兩人分別躺向不同的方向,但不知道為什麼,每當薰開口,在真嗣的耳中聽來,宛若是輕聲耳語般,挑逗著真嗣的心。
「你喜歡星星嗎?」突然間、薰問了,
就在這寂靜的夜晚,真嗣對於這樣難得的情況感到非常不自在,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反而無法專心欣賞著這樣的美景,而薰的問題,卻讓他騷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嗯,從小就是。」漸漸回想起第一次自己獨自看著星空的事。
「如果感覺到宇宙的遼闊,就能變得非常安心。」那時的感覺,直到現在依舊沒變,宛如橫躺在母親的懷抱中,舒適而安心。
「很開心這十四年來都沒什麼變化,覺得自己怎樣都好,漸漸靜下來…」
說著說著,真嗣發現自己竟說了這麼多心裡的想法,不自覺有些尷尬,就在真嗣想著是否要停止這個話題時,突然間薰卻率先出聲了。
「不尋求變化,喜歡虛無和無情的深淵般的世界,真像你的風格。」
「咦?」
就在真嗣正揣摩著薰所說的話時,薰突然又發出了聲音。
「這樣真好,和你兩個人躺在一起。」他的語氣在笑,不知道為什麼,真嗣有這樣的感覺。
「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愉快。」他說,彷彿眼前都能看見他美麗的笑顏:「謝謝你邀請我。」
「沒、沒什麼,只是覺得能和薰一起看星星的話就太開心了…」
就當真嗣回過頭來看著薰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薰已經回過頭正凝視著自己的側臉了。
「我很開心。」他說,然後他又輕巧地躺了回去。
就當兩人正沉靜在微妙的氛圍中時,薰又開口了,他正在哼著輕快的歌曲,輕閉著雙眼,彷彿此時此刻正在享受著音樂。
但當真嗣聽到薰所哼的歌時,感覺卻有些恍惚。
『快樂頌』明明是非常輕鬆愉快的樂曲,但不知為何真嗣的心裡卻有一絲悲傷逐漸染上心頭,彷彿被人揪住心臟般,有些疼痛難耐。
為什麼呢?
輕快的節奏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不久之後房間又轉為寂靜,但是真嗣心中的疼痛並沒有消失。
為什麼呢?
「真嗣。」突然間,薰開口了。
「你有事想告訴我,對吧?」
薰的話,令真嗣的心撼動了。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猜中自己心裡的想法。
「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是不是?」真嗣一轉頭,他對上了薰的眼眸,那雙鮮紅的雙眸,即使在黑暗中,依舊是耀眼奪目。
「你的心情已經傳達出來了喔。」
「我…」
「我很喜歡這樣的你,纖細而美麗。」
薰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聽起來就像是老套的情話,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些話真嗣相信薰是真的這麼希望的,也因此感到有些悲傷。
『…避免與他人接觸,若不認識對方的話,就不用害怕被別人背叛,以及互相傷害了。』
是誰曾經這麼說過呢?
『不過這樣卻無法彌補寂寞,人類沒有辦法使寂寞永遠消失,因為人是孤獨的。』
說著這些話的那個人,為什麼眼神是寂寞的呢?
『但也因為能夠忘記,所以人才能生存,人常常會感到心痛,因為心痛,所以會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明明是如此悲傷的事,為什麼真嗣卻覺得自己曾經也是這個樣子呢?
「薰…」
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突然冒出這些話呢?
明明連是在什麼時候、是誰說的真嗣都完全不記得,但是…
「我們是不是…」
心裡的悲傷不是騙人的,但是真嗣卻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即使如此…
「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面?」
「…」
薰依舊笑著,依然是這麼的美麗,但是,卻什麼也沒說。
正當真嗣正擔心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太過於無厘頭時,薰開口了,他的話令真嗣整夜都難以入眠。
「或許我是為了和你見面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10.
這樣的日子對真嗣來說,平靜而安逸。
有薰的陪伴,讓真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快樂的,在NERV的生活不再是一成不變,每天有了新的期待,只要有薰在身旁,即使身處於黑暗之中,也覺得眼前光亮無比。
但是,真嗣的心裡還是有著一絲不安及疑惑。
自從那次之後,已經有多久沒見到綾波了呢?
一次又一次,在早已荒廢的圖書館內尋找著、猜測著,綾波可能會有興趣的書,然後一次又一次,將書送至綾波那,如今那疊書已經和一座小山一般高了。
但綾波依舊連動也沒動。
每一次來到這裡,都不見綾波的蹤影,她到底去了哪裡?
為什麼連一本書都不看?
現在回想起來,真嗣真的覺得無法理解,為何和綾波之間,彷彿又再次搭起了高聳的牆,真嗣已經無法看出綾波的想法了。
但即使如此,真嗣依舊在意著她,為什麼?
總覺得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覺。
真嗣的心中充滿了疑慮。
對零、對NERV、對爸爸、對美里小姐、對明日香,對一切的一切,真嗣都充滿了疑惑。
今天早上送來的襯衫,內側居然是繡著冬二的名字。
大家…現在都在哪裡呢?還好好地活著嗎?
不自覺的,真嗣感到有些悲傷。
明日香告訴過自己,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四年了。
但自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相信這樣的事情,歲月並沒有在自己、綾波及明日香身上留下痕跡,一切都和那時候一樣,只是…
『不關你的事。』
『不知道。』
『什麼都不需要做。』
一切都已經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我該怎麼做才好…」
雖然每天都過得很愉快,但真嗣覺得自己正一點一點迷失了自己。
因為日子太過於安逸,所以才會忘了自己一直想尋求的『真相』。
但是,或許是自己下意識想忘記也說不定。
自己真的想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相嗎?
真嗣不知道,但是…
「你想知道嗎?」那時,薰著麼說了,真嗣在薰的眼眸中看見了一絲悲傷。
但即使如此,真嗣還是點頭,去尋求他想要的真相。
「唔…」
身上穿著笨重的防護衣,真嗣正一步一步行走在簡陋的樓梯上,四周狂亂的氣壓令真嗣寸步難行,而走在前方的薰,像是絲毫不受影響般,輕盈地走在這危險的道路上。
「哇!」
突然一陣暴風又吹向真嗣,無法站穩的真嗣只能艱難地蹲下身,薰的身影在這陣濃霧中逐漸消逝,令真嗣不禁出聲。
「薰!」
--好可怕。
此時的真嗣內心充滿了恐懼。
--我好害怕。
不只是為自己的安危感到恐懼,就連即將面對的現實,也讓他感到畏懼。
--我在初號機中沉睡了十四年,或許在這段期間,什麼都變了。
有什麼已經改變了,可是自己卻不知道的吧,真嗣是這麼想的。
『身在這無法忍受的變化中,很辛苦吧。』
薰也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
--覺得害怕,只要一想到大家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心裡就會沒由來的感到害怕。
但就算是這樣…
就在真嗣害怕地緊緊捉著充當扶手的鐵鍊時,一隻美麗白皙的手伸向了他。
一抬頭,就對上了薰美麗的鮮紅雙眸,那是多麼溫柔的舉動啊。
「來吧,還有一點就到了。」
就好像給予救贖的天使一樣,真嗣是這麼想的。
經過了一番折騰,薰終於停下了腳步,而真嗣終於像是再也走不動般坐在地板上。
「雲就要散了。」
薰這麼說,真嗣不禁抬起頭。
「馬上就能看道你想知道的真相了。」
然後,在於霧散開之際,映入真嗣眼簾的,是一幅宛如地獄般的鮮紅景象。
「這是你和初號機同化的期間發生的第三次衝擊的結果。」
然後,真嗣聽見了,內心逐漸崩壞的聲音。
11.
『NERV稱之為人類補完計劃。』
--不是的…
『碇真嗣,曾經一度覺醒並打開了天國之門的EVA初號機,成為第三次衝擊的導火線。』
--不是的!
『造成一切的契機就是你喔。』
--我只是想救綾波而已啊…
『是啊,但那就是起因。』
--我不知道!那種事情…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我什麼都沒做啊,和我沒有關係啊!
『只是,沒有償還不了的罪惡。』
薰說,眼神中為何會充滿了痛苦呢?
『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留有希望。』
只是現在的真嗣,已經看不見,也無法理解薰所說的話了。
好痛苦。
離開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之後,真嗣沒有和薰說過任何一句話。
『你的過去已經無法改變了。』
將薰獨自一個人留在那恐怖的地方。
『結果Lilin讓你付出罪孽的代價,就是你脖子上的東西不是嗎?』
為什麼要說如此傷人的話呢?
那樣的薰,真嗣從沒看過。
那時被獨自留在那的薰,為什麼背影看起來會如此孤獨呢?
承受著過大壓力的真嗣,不論做什麼都無法平復自己的心,他不再去找薰、不再去彈鋼琴、不再離開房間,只是窩在床上,不停撥放著被薰所修復的,父親過去所留下來的舊式卡匣錄音機。
好痛苦。
身體彷彿被什麼重物所壓著,身心都感到痛苦不已。
真嗣不想接受、也不想相信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自己要承受這樣的罪惡?
為什麼自己要為了自己根本沒想過要做的事情負責?
為什麼自己必須承受所有人類的怨恨?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真嗣現在深陷在黑暗之中,沒有人來拉他一把,彷彿全世界都希望他就這麼墜落下去。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對了…」
突然間,真嗣彷彿看到了救命的蜘蛛絲般,他伸出了手,想要捉住這唯一的救贖。
「沒錯,我救了綾波,這樣不就好了?」
於是,真嗣再次站了起來,他、此時此刻迫切的希望能夠見到綾波。
只要綾波還活著,就算背叛了世界又如何?
只要有拯救了一個人的生命,對真嗣來說,就足夠了。
但是,他還是沒有見到綾波。
綾波還是不在。
放在外面的書依舊不曾有動過的痕跡。
綾波到底在哪裡呢?
就在真嗣為了希望又再次落空而感到煩躁不已時,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第三的少年,你會下將棋嗎?」
那個人是一直跟在父親身旁的人。
坐在棋盤前,真嗣不禁開始思索著眼前的人為何要找自己下棋。
「謝謝你陪我這個老人下棋。」
無法理解他要跟自己說這些話。
「你記得你的母親嗎?」
突然間眼前的老人又再次開口了,接下來他所說的事,又再一次打碎了真嗣心中微弱的希望,將真嗣再次推入了絕望之中。
『你所知道的綾波零,是唯的複製體之一,那女孩也跟妳的母親一樣,被保存在初號機裡。』
『這一切都是碇的計劃。』
『我只是想將一些真相告訴你,包含你父親的事。』
自說自話。
完全沒有考慮過真嗣的心情。
--原來我根本沒有救到綾波。
再次見到綾波,依舊是那個冷冰冰態度。
--原來,那天來帶我走的,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綾波。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容貌,和自己的母親如出一轍的面容,真嗣卻感到陌生無比。
--原來我根本沒有救到妳。
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時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基地的深處、毫無人跡的場所,真嗣的父親--碇源堂,以及告訴真嗣真相的人--冬月,就站在某個巨大的物體前,等待著,某個物體的降臨。
「最後的使者終於完成了啊。」
「是啊,這樣道具就都齊全了。」
而在另一個地方,優美的鋼琴聲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
「時候到了。」薰說著:「終於要開始了呢,碇真嗣。」
命運,又開始轉動了。
12.
「不要!」像是對薰大吼,又像是對自己發脾氣般:「我不要再駕駛EVA了!」
自從那天得知事實之後,真嗣像是在也承受不住任何壓力般,將自己關在房中,躲在這唯一的避難所。
而就在同一天,EVA第十三號機也完成了,這架EVA是雙人系統,必須要同時有兩名駕駛員才能操作,第十三號機的完成,也代表了真嗣父親的計畫要再次行動了。
為此,真嗣必須再次坐上EVA。
而薰,想必也是為此而來的吧。
「我根本沒救到綾波…」像是在怒吼、也像是在哀泣。
「以前駕駛EVA根本沒什麼好事…」淚水這時終於不爭氣地掉落下來。
「我不要了…什麼都不想做了…」
是因為薰在這裡的關係嗎?
真嗣不斷的哭喊著,他緊抱著自己,因為哭泣而不停地抽蓄的身體,彷彿都快喘不過氣,但是,真嗣依舊無法停止想不斷哭泣的心。
「…不斷去回想痛苦的回憶,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的。」薰說了這樣的話,在真嗣的耳中聽起來好諷刺。
「根本不會有任何好事!薰你不是給我看過了嗎,那個赤紅又沒有希望的世界…」真嗣痛苦地抱著頭,他竭盡所能的嘶吼,試圖將一切帶給他痛苦的來源全部趕走。
就在真嗣不願意再聽見有關EVA的任何事,而順手想將身邊的錄音機丟出去時,突然,薰就這麼衝向真嗣的身邊,真嗣一時反應不過來,就這麼被薰拉住了手,重心不穩,兩人就這麼倒在床上。
「一度用EVA改變過的事,再用EVA讓他改變就行了。」
薰用雙手撐起了身體,看著仰躺在床上的真嗣,這時真嗣才終於看見了,在薰美麗的紅眸之中,正盪漾著滿滿的不捨。
薰的話清晰地迴盪在這個房間,他沒有安慰真嗣、也沒有說出任何真嗣想聽的話語,但卻露出了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薰真嗣從來沒看過。
記憶中的薰一直都是這麼溫柔,但為什麼此時他卻選擇不斷逼迫著自己呢?
「就算你這麼說,不論是EVA、爸爸還是美里小姐,我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明明露出了這樣的神情,為什麼薰還要站在爸爸那邊呢?
「…可是,我希望你相信我。」
這樣的話,真嗣一時間愣住了。
為什麼薰會對我說這些話呢?
「…我辦不到。」真嗣撇過頭,像是不想面對薰一般,他倔強說著,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此時正在微微顫抖著:「美里小姐他們讓我帶上這個,他們不准我駕駛EVA,還威脅說如果我駕駛就會沒命啊!」
真嗣不自覺地伸手輕撫著束縛在他頸上的枷鎖,痛苦地說著。
「EVA怎樣都無所謂了…」
眼淚,又再次從真嗣鳶藍色的眼眸中落下。
就在這時--
「!?」
真嗣一瞬間感受到溫柔的觸感,一雙濕漉的唇瓣就這麼貼上了真嗣的雙唇。
「我知道,Lilin的詛咒和EVA覺醒的風險就讓我承擔吧。」
就在兩唇分離的瞬間,薰握住了真嗣顫抖的雙手,接著輕碰他頸上的項圈,就像是玩具般,原本真嗣怎麼拆都拆不下來項圈就這麼輕易地被取下來了。
就在真嗣為此驚訝不已時,薰下一步卻將項圈戴上了自己的頸部。
「你不用在意,這原本就是Lilin懼怕我而做出的東西。」
他笑著,依舊是這麼的美麗。
「遲早我都打算這麼做的,真嗣。」
看著這樣的薰,真嗣終於忍不住滿腹的悲傷,就這麼哭了起來。
而薰,依舊笑的如此美麗,他吻過真嗣晶瑩的淚水,並輕輕撫摸著真嗣墨黑的髮絲,動作輕柔地像是在觸碰著某個易碎的玻璃製品般,下垂的髮絲遺落在真嗣臉龐,令真嗣有些搔癢難耐,甚至有些害羞。
不知道為什麼,真嗣越是受到薰溫柔的對待,眼淚越是停不下來。
「薰…」
「不要哭,真嗣…」
薰又再次吻過真嗣的雙唇,這一次和第一次輕輕觸碰彼此不同,是更加深刻而真摯的吻。
「討厭嗎?」
對於薰這樣溫柔,真嗣雖然害羞但仍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薰又笑了,接著他伸出了他細長的手指,輕巧地解開了真嗣身上的襯衫鈕釦,一顆一顆,最後真嗣身上的襯衫就這麼被薰褪去。
或許是因為不習慣這樣的感覺,真嗣似乎有些微微顫抖,而薰又輕輕吻了真嗣的眉間,像是在安撫他的不安。
「不要怕。」他這麼說。
「我會給你幸福的。」
然後,薰又再次吻上了真嗣的唇,雙手也開始在真嗣的身上游移,隨著薰的動作,真嗣的臉也逐漸染上了豔麗的潮紅,也因為緊張而不禁發出了喘息聲。
「薰…」
真嗣眼神迷濛,只能這般無助地呼喊著薰的名字。
這晚,薰沒有離開真嗣的房間。
13.
當真嗣再次醒來時,他看見的,是熟悉而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你醒來了嗎?」
在真嗣還沒完全清醒前,聲音從身旁傳來,即使不用轉頭也可以知道身旁的聲音主人是誰。
「薰…?」
真嗣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現身體使不上力,在起來的那一瞬間,突然間感到下半身傳來一股陣痛,讓他又倒回床上。
他不太記得為什麼自己會有這股異樣的疼痛感,他只記得在和薰,然後…
「咦…?」
就這麼一瞬間,真嗣的臉龐馬上變得像成熟番茄般鮮紅。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醒了?」
然而身邊的人雖然發現了真嗣的反應,卻依舊什麼也沒說,只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話,但上揚嘴角是騙不了人的。
「早餐已經送來了,你應該餓了吧?」
雖然是這般家常的話,但薰卻特意靠在真嗣的耳邊輕聲說著,還不時在真嗣的耳邊吹氣。
真嗣第一次發現,原來薰也有這樣壞心眼的一面。
但這樣的舉動,不知為何真嗣卻覺得心裡暖暖的。
或許是因為對方是薰的關係吧。
但是…
明明是充滿溫暖幸福的心,但是為何在心底深處卻始終有一絲悲傷徘徊不去呢?
『若不認識對方的話,就不用害怕被別人背叛,以及互相傷害了。』
明明薰一直都在身邊,為什麼還是會感到寂寞呢?
『不過這樣卻無法彌補寂寞,人類沒有辦法使寂寞永遠消失,因為人是孤獨的,但也因為能夠忘記,所以人才能生存。』
明明已經結合了,為何還是會感到空虛呢?
『人常常會感到心痛,因為心痛所以會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此時明明是幸福的,為何自己還會感到心痛呢?
「在想什麼呢,真嗣?」
眼前出現的是薰溫柔的臉,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真嗣的臉龐,這樣的溫度讓真嗣好安心。
就連方才的不安都彷彿煙消雲散了。
「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對你發脾氣…」
在用完早餐之後,真嗣背對著薰,邊換上剛送來的乾淨襯衫邊說著,或許是因為尷尬,真嗣完全不敢看薰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真嗣的話,薰一如往常地發出了輕笑聲,即使不去看,真嗣也能想像出薰此時的表情。
一定是個美麗、而令人心動的笑靨吧。
這時真嗣又再次意識到,自己對於薰的感覺,有多麼地特別。
「那個…」
那樣的笑臉,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透露出,自己對於薰有多麼地特別。
這樣的想法不斷傳入真嗣的心中,令真嗣感到更加緊張。
「我明白的,真嗣。」
即使不用說出口,也能明白自己的想法,這就是薰。
此時的自己,真嗣終於明白了,明白自己早就已經…
--被薰深深吸引,而無法自拔了。
「殘留在教義區爆炸點的兩支槍,那就是啟動補完計劃的鑰匙。」
在純白的房間中,真嗣和薰肩併著肩坐在床上,薰對著真嗣說明著接下來必須做的事情,以及應該要做的事情。
「我們只要拿到那兩支槍就行了,這樣NERV就無法製造第四次衝擊了。」薰說著:「只要跟第十三號機一起使用就能修復世界。」他的話就像是某種安定心神的良藥,讓真嗣不再害怕。
「是啊,你一定能辦到。」
真嗣由衷說著,他相信薰,只要是他說的,真嗣都願意相信。
「是跟你一起,所以一定可以做到。」
薰凝視著真嗣的雙眼,鮮紅的眼眸彷彿能夠攝取人心。
「EVA第十三號機是雙人系統,讓我倆成為Lilin的希望吧。」
他站起身,並對真嗣伸出了手。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跟贖罪,以及從容的心。」
看著這樣的薰,真嗣覺得眼前的他真的好耀眼。
「好厲害,你什麼都知道呢。」
然後,真嗣也確實地握住了薰所伸出的手。
「因為我時時都在想著你的事。」說著,他緊握著真嗣的手,將他拉向自己的身邊,兩人的距離頓時變得好近。
「就跟彈鋼琴一樣,兩人一起就會有好事發生。」
聽完薰的話,真嗣露出了燦爛的笑,然後,他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
「走吧,薰。」
於是,真嗣決定再次坐上了EVA。
14.
終於把薰所說的那兩支槍給奪回了。
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也不理會薰到了緊要關頭才突然產生的猶豫,甚至因此和明日香刀刃相向,真嗣都堅持要將槍給取下來。
因為只要有這兩支槍,就能改變世界。
薰是這麼說的。
真嗣也這麼相信著。
所以真嗣辦到了。
世界應該也能就此回復原來的樣子吧。
但是--
「這到底是什麼啊…」
耳邊充斥著巨大刺耳的聲音。
「是我的錯嗎?因為我拔掉了槍…」
這到底是人所發出的哭喊、還是世界呢?
--已經停不下來了。
四周全都是血紅一片,世界全被鮮紅色的液體所渲染,隱隱約約,似乎能聽見某人的哭泣聲,是在為了即將終結的這個世界哭泣嗎?
--第四次衝擊。
「為什麼會這樣…」想要放聲大叫,可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就連話語,都如氣音般軟弱無力。
明明一切都是如此順利的,為什麼…?
真嗣感覺自己的心好像正一片片地剝落、破碎。
這並不是自己所希望的。
明明一切都是照著薰所告訴自己的,他明明告訴自己這樣就能改變現況了。
明明只是想回到從前。
想回到和大家一同歡笑、一同玩樂,沒有任何悲傷、大家一起活著的那時候。
明明自己是這麼希望的,為什麼…
『你這個膽小鬼,笨蛋真嗣。』
那時候的明日香,其實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現實,只是不願意承認眼前的一切、不想承擔自己必須背負的責任,所以才會任性的想要試著去改變自己所造成的『現在』。
可是…
「那不是我們的希望之槍嗎,為什麼…」
世界又要再次陷入絕望之中了。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都是自己的懦弱造成的。
這時真嗣才終於想起了薰方才猶豫的神情。
為什麼自己會忽視了薰當時的想法呢?
眼前彷彿浮現出大家厭惡的表情。
--都是你的錯。
那樣的眼神令真嗣感到痛苦不已。
『你想再次引發第三次衝擊嗎?』
那時候明日香明明阻止過自己,然而為什麼自己沒有好好思考過她的話呢?
--都是你的錯。
耳邊彷彿響起了大家的聲音,每個人都在說著同樣一句話。
『已經夠了,那不是我們的槍啊…』
明明剛才怎麼樣都聽不進去,但現在薰的話卻真真實實地傳入了耳中。
『為了薰、為了大家!』
明明是這麼想的,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不行啊,真嗣。』
『快住手,笨蛋!』
不顧大家的阻止,真嗣的固執,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一切全都是你的錯。
真嗣痛苦地抱著頭,絕望壟罩著他,真嗣好想哭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流不出任何一滴淚。
就當真嗣的內心就要完全崩潰時,一聲溫柔的呼喚將他從絕望的懸崖邊拉起。
「真嗣。」
溫柔的呼喚,充滿磁性的嗓音,令人魂牽夢縈。
「不要哭。」
對上那雙鮮紅的雙眸,真嗣發現,那鮮紅、與被染紅的世界如出一轍。
「不會有事的。」
安定人心的話語,一字一句深深打入了真嗣心中,薰的微笑,是那樣的美麗而,令人顫慄。
--好想觸碰他。
此時此刻,真嗣好想觸碰這名美麗的少年。
--好想念他的擁抱、他的味道、他的溫度。
真嗣現在真的好想依偎在薰的懷中,盡情地對他撒嬌、對他訴苦,被他包容、被他接受。
--只要薰能夠陪在自己身邊,一切變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一瞬間,真嗣有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是發現了真嗣心中生成的想法,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卻充滿了哀傷。
「薰…?」
此時的真嗣非常敏感地感覺到了薰的異樣,因此感到有些不安。
「…項圈?!」
真嗣看到了,原本應該安份繫在薰脖子上的項圈,突然間變化成與原先完全不同的形狀,懸浮在薰頸部四周的小方格令真嗣感到畏懼。
即使不用任何人解釋,真嗣也能夠憑著本能去理解,那是項圈啟動的狀況。
--就要引爆了。
敲著,真嗣不斷地敲打著阻隔在他與薰之間的無形之牆。
想過去,想立刻就到薰的身邊,就算會死也無所謂。
不想讓他獨自一人。
沒想到自己會在此刻產生這樣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議啊。
害怕孤獨的自己,居然也會有想陪在他人身邊的一天。
因為薰是非常特別的人。
--但是…
每敲打一次,真嗣的心就漸漸被絕望所侵蝕,無論怎麼做都無法觸及到薰,無法到達薰的身邊,就連觸摸他的手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充滿悲傷的鮮紅眼眸彼此對望。
「薰…」最後,真嗣放棄了,他無力地倚靠在無形之牆上,眼淚終於經不起重量而一滴滴掉落。
「是我的錯…」
世界就要毀滅了,薰也可能會死,此時的真嗣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就連看著薰都沒辦法,真嗣不斷哭泣,除了無聲的哭泣外,真嗣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讓罪惡感將他自己包圍起來,然而就當他就要被絕望給拉扯下來前,這時||
「不是你的錯。」
溫柔的聲音就這麼及時拉住了真嗣墜落的心,讓他不禁猛然抬起頭,看著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依舊對他傾訴著溫柔話語的薰。
「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即使自己即將面臨死亡,薰依舊願意在這個時候,對真嗣說出如此溫柔的話語。
讓真嗣既感動又痛苦。
「怎麼辦…」眼淚停不下來,真嗣連話都說不好了:「薰,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不用擔心。」
即使世界就要面臨第四次衝擊,薰依舊要真嗣不要害怕,依舊是這麼平靜沉穩。
「對不起,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幸福。」薰說著,溫柔的表情令真嗣感到心痛。
突然間,薰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阻隔在兩人之間的無形之牆,或許是想撫摸真嗣的臉吧,但即使是薰,也無法消除此時兩人間的距離。
而真嗣,也伸出了手,輕輕觸碰著薰的手所觸碰的地方。
就這樣彼此觸碰著同一處,就好像觸碰著彼此的手一般,真嗣又不禁流下了透明的淚水。
「我會關閉天國之扉,真嗣什麼都不用擔心的。」
然後,薰這麼說,令真嗣感到沒由來的害怕。
「薰…我聽不懂薰你在說些什麼…」
這樣的話與代表著什麼,真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是遺言喔。』
是誰曾經這麼說過呢?
這樣的話,與此時此刻的場景重疊著。
「真嗣只要平靜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就好,」溫柔且充滿溺愛的表情依舊掛在薰的臉上,他又繼續說:「緣份會引導著你。」
原本重疊的手指移開了。
這樣的動作令真嗣越來越不安,但薰卻只是又笑了。
「別擺出那樣的表情。」
薰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的美麗,他無視於真嗣不斷地哭喊以及敲打,只是笑著說了,那樣的話,令真嗣痛徹心扉。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真嗣。」
一瞬間,真嗣的視野全都被鮮紅的血給染紅了。
手所撫摸的無形之牆已變成艷麗的紅色,接觸的指間彷彿都能感受到鮮血的溫度。
「啊…」
已經看不見薰的身影了。
EVA終於停下來了。
匍匐在血色之牆的真嗣,無視十三號機自天空不斷往下墜落、無視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外國女孩不停地呼喚自己的聲音、無視位於另一端深陷危險的明日香,只是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依戀著染上薰鮮血的牆。
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
真嗣已經忘記什麼是悲傷,連哭泣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直到插入栓被強制彈出,真嗣才真正感受到,薰已經離開了。
自己再也觸碰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了。
15.
--這裡是哪裡呢?
突然間,真嗣傳來了某種聲音。
耳邊傳來的,是真嗣熟悉的旋律。
『嗨,你在等我嗎?』
輕快的聲音,熟悉而令人感到安心。
卡農的旋律正從耳機愉快地傳遞而來。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想說什麼呢?或許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
昏暗的視線,這是第一次,真嗣不再因為黑夜而感到寂寞。
『或許我就是為了和你相遇而誕生的。』
他的話,撼動著真嗣的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令人安心的感覺。
--真的是這樣嗎?
突然間,有股異樣的感覺在心底膨脹、發酵。
--你對他的感覺,只有這樣嗎?
『吶,一個人喜歡上別人是什麼感覺?』
輕浮的話語,一字一句傳達到了真嗣心底。
他是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嗎?
『要是你…喜歡上我,會是什麼感覺呢?』
彷彿被人發掘了自己一直隱藏的秘密,真嗣本能性地拒絕著,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他。
為什麼會想要拒絕他呢?
明明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明明他是最接近自己的人。
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讓它觸碰自己的心呢?
--結果我還是…被他吸引了。
被誰?
--在心底深處,原來早已接受了他的存在。
他是誰呢?
『我一直…都存在著,同時也不存在。』
那時,自己並不懂的他所表達的心情。
為什麼要露出如此哀傷的神情呢?
『真嗣,你幸福嗎?』
一直以來,他都理解自己、認同自己。
一直都默默支持著自己的任何決定。
『這就是你所期望的嗎?』
為什麼呢?
明明一直都在的。
為什麼…你會消失?
為什麼我會忘了你?
『再見…』
為什麼…你明明應該是最重要的人…為什麼我不是選擇你?
「啊…」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薰在保護著我。
那一幕幕宛若電影般的情節,在真嗣的眼前正清楚地撥放,那些既是自己、又不全然是自己的,以及那些不論在何時、何地,都陪伴著自己的『薰』。
--原來,這就是他眼中一直以來所隱藏的悲傷。
「唔…哇啊啊啊啊!」
抱著頭,真嗣崩潰了。
如浪濤般隨即而來的記憶不斷地撲向真嗣。
許許多多的畫面湧入腦海中、各式各樣的感情朝著真嗣的心襲來。
每一份感情都在吶喊、每一份感情都在哭泣、每一個自己都充滿了痛苦。
每一個世界,自己到了最後,都失去了他。
溫柔美麗的他。
就算他是使徒、就算他不是人類、就算他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接近自己,但真嗣知道,不論是懦弱的自己、逃避的自己、還是為了自我而放棄他的自己,他都是真的接受了自己,不論是在哪個世界的自己…
--可是…
為什麼他為了自己,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消失的如此淒慘?
甚至…是自己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
「不要…」
--消失了。
現在就連這個世界的薰也消失了。
都是因為要保護自己。
「不要…」
眼前只剩下被血染紅的畫面。
真嗣已經看不到任何能夠代表薰的一切了。
一道無形的牆此時正擋在真嗣的面前,讓他觸不到薰、也讓他就此永遠與他分離。
只能無力地倚靠著牆,真嗣連該怎麼移動自己的身體都忘記了。
在這個薰不在的世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就在真嗣完全喪失生存意志之時,一股暖流突然襲上心頭。
『不要哭。』
溫暖熟悉的聲音傳遞至心底深處,是真嗣熟悉的聲音。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熟悉的味道,在真嗣身後飄散開來。
在真嗣還來不及思考前,同一時間,插入栓的門被撬開了。
「膽小鬼真嗣,你居然不來救我。」
映入眼簾的,是明日香一瞬間緊張擔憂的表情。
如同行屍走肉般,真嗣就這麼被明日香給拖走了。
--啊…
被明日香拉著的手臂,傳遞而來的是明日香炙熱的體溫。
就連心跳聲都能輕易地感受到。
這時真嗣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我還活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