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閉上雙眼時,浮現在你腦海中的身影是誰呢?】
當第一道曙光從窗簾的細縫照入澤田家時,意外的,這個時間澤田綱吉卻不像平常一樣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是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臉色凝重,似乎在煩惱什麼。
看著在吊床上,安穩打呼的里包恩,澤田綱吉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不只是澤田綱吉,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無論是山本武、獄寺隼人、還是夜。
看著逐漸泛白的天空,所有人都各懷心事,等待早晨的到來。
『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背對著火紅的夕陽,少女的長髮彷彿被染紅般,火焰一樣熾紅。
搖曳的長髮、少女的微笑夾帶著悲傷,她說:
『時間…已經開始動起來了。』
少女雙手環抱著身軀,嬌小的身軀似乎有些顫抖,即使如此她依然挺直了身軀。
『我、就快要消失了…』
她說。
那時,她是這麼說的。
那時,為了改變白蘭所造成的悲劇、為了拯救想要犧牲自己的優尼,夜動用了不該動的『力量』。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是一個異端的存在。』
她徐徐說道,平靜的語氣,令人不安。
『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我來到了你們的身邊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卻發生了,我想…這算是奇蹟吧。』
那樣的語氣,就好像在預告著某種即將發生的事。
『然而,因為我的出現,造成了這個世界開始產生了不穩定,因為我的關係,改變了所有人原本的未來…所以我…』
就好像『告別』一樣。
『但是,要改變命運、就等於是要改變整個世界。』
阿綱不懂,不懂夜所說的話所表達的含意。
『只有神能改變命運。』
不懂她的悲傷為何而來。
『而我,我的火焰代表著我的存在,同等於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被稱之為神的存在』。』
不懂她的顫抖為何而慟。
『如果是我的存在改變了命運,就用我的力量來改變你們的未來!』
不懂她的淚水為何而流。
『…我的存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好想安慰她,她不需要獨自承受。
好想告訴她,她並不是一個人。
好想為她,抹去臉上無數的淚痕。
可是…
阿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所以他只能呆佇在原地,什麼也沒辦法做。
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就連雲雀也是。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揪緊的眉頭,阿綱難過地將頭埋入膝蓋裡。
現在的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 × ×
在運動會之後,又過了好幾天,阿綱一如往常地上學,其他人也是,仍舊和平常一樣上課、玩樂,一樣地聚在一起,度過每一個現在,因為大家都知道,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所剩無幾了。
「早。」
「早安。」
如同過去的每一個早晨,少女的笑容依舊,燦爛的讓人心疼。
想要珍惜每一個片刻,就因為知道時間不多了,所以更想要珍惜,可是…
無論怎麼做,都覺得不夠。
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子,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留住。
越是想珍惜,就越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時間越來越少了。
「夜,妳數學作業寫了嗎?」
「寫了,要對答案嗎?」
少女的笑依舊,自從那次她向阿綱坦承一切之後,她就不曾在他們面前露出那時脆弱的神情了,她一直笑著,洋溢那幸福的笑,就像是沒有任何煩惱般,幸福地笑著。
明明她才是應該感到最不安的人才對。
「夜,等等我和小春約好了要去車站前的蛋糕店,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可是她卻笑著。
看著這樣的她讓阿綱感到更加難過。
他想為她做些什麼,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所以只能維持現狀。
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明天見囉,阿綱。」
維持現狀。
--但是…
每當夜走在路上,被不知情的人撞倒;每當在詢問眾人意見時,總是被其他人忽略;甚至…連夜一如往常地走進風紀委員的接待室時,被那群曾經很親切對待夜的風紀委員們遺忘而拒絕在外時,都無時無刻提醒著夜、提醒著他們,所剩不多的時間。
漸漸的,夜不再主動和其他人交談;漸漸的,夜總是避開人群,選擇獨自一個人;漸漸的,夜連接待室也不去了。
她不再接近雲雀學長的所在之地。
擦身而過的兩人身影,毫無交集的眼神,彷若兩個不相干的存在。
『我已經不需要變強了,不是嗎?』
--不對。
『那麼我也失去了留在雲雀學長身邊的意義了,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
『呵,總是待在他身邊,有時候也挺恐怖的呢。』
--妳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我不想…再給學長添任何麻煩了。』
看著她說著這些話,阿綱的心是苦澀的。
他是知道的。
知道她的心情。
因為他一直都看著她,看著她笑、看著她生氣、甚至看著她哭。
阿綱知道,知道總是在逞強的她,唯一能讓她袒露感情的,就只有『他』。
他知道,她對『他』的心情。
--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卻選擇漸行漸遠呢?
『他』呢?
那『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即使夜消失了也無所謂嗎?
「我…」
看著握緊拳頭的雙手,阿綱鼓起了勇氣。
他朝著頂樓,往『他』的方向前去。
往『雲雀恭彌』的所在地前去。
× × ×
當上課的鐘響起,走廊上立刻不見人的蹤影,不論是多麼不想上課的學生,也沒有人膽敢在由風紀委員管理的校園內茲意翹課遊蕩,但此時,卻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地走動。
然後,人影偷偷摸摸地在接待室的門前停下腳步,不停地透過窗戶往內偷看。
突然間,接待室的門被打開了,眼前出現了高大的身影。
「現在是上課時間,你在這個地方做什麼,澤田綱吉?」
出現在眼前的人,是風紀委員會的副委員長--草壁哲矢。
「我、我是來找雲、雲雀學長的!」
被那樣高大的陰影籠罩,雖然害怕,但阿綱還是忍住想逃跑的衝動,鼓起勇氣抬起頭,說出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
看著仍舊微微顫抖的嬌小人影,草壁依舊以銳利的眼神直視著眼前的少年,但少年依然努力地回看著他,不禁嘆了口氣,那個原本膽小的人,居然會為了『她』而如此莽撞、勇往直前。
--她真的是一名不可思議的少女啊…
「…委員長現在人在頂樓。」
然後,草壁又進入接待室內,繼續完成他手邊的工作。
身後傳來少年逐漸跑遠的腳步聲,他不禁露出了苦笑。
「…為了妳,他們都很拼命呢…」
--無論是山本武、獄寺隼人還是澤田綱吉都一樣。
「妳自己也要鼓起勇氣才行啊,上崎…」
看著窗外一抹小小的鮮黃身影飛向頂樓,草壁不禁低頭自語。
「哇!」
一推開通往頂樓的大門,一陣狂亂的強風硬生生鑽過阿綱的身後,阿綱不禁瞇起了雙眼。
但風中卻參雜了一絲血的味道。
一睜開眼,阿綱馬上就大叫起來。
「獄寺、山本!」
阿綱現在看到的是,全身傷痕累累的兩人正在與雲雀恭彌對弈。
「…喔,又來一個嗎?」
看到阿綱的到來,雲雀恭彌的眼中又閃過了一絲慍怒。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阿綱不懂,為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只見雲雀恭彌在一瞬間,就將因為阿綱的出現而恍神的獄寺和山本打倒在地,阿綱馬上跑到他們身邊,關心他們的情況,而雲雀則在此時收起了他的拐子,轉身準備離開。
「啊、等、等一下!」
「…」
「雲雀學長,我、我要…」
「你也是為了那隻草食動物而來的吧。」
不等阿綱說完,雲雀冷冷地說著,看著雲雀的背影,阿綱看不到雲雀此刻的表情。
他不懂、不懂雲雀恭彌此時此刻的想法。
不懂他明明知道他們為何而來,卻又保持沉默;不懂他為何能夠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不懂他明知道時間不多了,卻什麼事都不做。
「雲雀學長!」
阿綱心裡的焦急,雲雀恭彌感受不到。
他明白,卻依舊不做出任何回應。
--因為他是雲雀恭彌。
最後澤田綱吉只看到雲雀恭彌墨黑的外套飛揚在空中。
「可是,學長…」
看著傷痕累累的夥伴,阿綱想起了少女孤獨的背影。
「再不快一點就…」
--重要的事物,如果錯過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啊…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雲雀走了之後,阿綱笨手笨腳地把受傷的獄寺、山本送到保健室,而在保健室的夏馬爾,雖然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不過還是幫他們治療了傷口,便將他們留在保健室跑到別處去把妹了。
其實他看得出來,這群孩子的迷惘與煩惱。
但他選擇保持沉默。
「該怎麼做得由你們自己決定。」
夏馬爾只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剩下情緒低落的三人。
『你是知道的吧,那傢伙的想法!』
『為什麼你能這樣悶不吭聲?』
那時,獄寺和山本一邊躲避著雲雀的攻擊,一邊喊著。
『…真正無法面對現實的人,是你們吧。』
而他,只說了這句話,卻也讓獄寺和山本兩人都受到了震撼。
--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
「…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像是洩了氣的汽球,此時此刻出現在他們臉上的,只有不安與苦惱罷了。
回家的路上,三人的心情沉重地說不出話,沉默籠罩著他們。
這時,他們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映入他們眼簾的正是少女的背影。
「夜…」
少女回過頭,笑著走向他們,但在看到他們的臉之後,卻又不禁驚訝的說了:
「阿綱…哇,你們是做了什麼,怎麼全身是傷啊?」
少女的話還沒說完,然而一直保持沉默的三人卻開口了:
「為什麼…」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安、他們的語氣充滿了恐懼。
「為什麼妳還能保持像平常一樣呢!」
他們的心在哭泣,為了少女在哭泣。
「為什麼妳還笑得出來,明明感到最不安的人應該是妳啊!」
而少女只是回過頭,她抬起頭望向天空。
「…櫻花,就要開花了呢。」
她說了,看著一整條種滿櫻花樹的道路,看著樹枝上較嫩可愛的粉色花苞,然後她笑了,她又再次回過頭,對著阿綱說了:
「你還記得嗎?我們初相遇那天。」
少女說著,即使她知道,他們是不可能記得她是何時來到這個世界的。
「就要綻放了吧…」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一份子。
「夜…」
「就算分開了,你們依舊是我最重要的人。」
少女笑著,依舊美麗。
「所以…」
「就算最後只是一場夢,也會是個溫暖的美夢。」
春風吹過,長髮飄逸的少女映入眾人眼中,若隱若現的身影,此時卻真真實實地存在他們的眼前。
阿綱深信,不管過了多久,他都不會忘了眼前的這一幕。
他相信。
但是他並不知道--
就如同他們不記得她是何時進入他們的生命,他們不會記得她是何時消失的一樣。
× × ×
--我很幸福。
她這麼告訴自己。
--我很幸福。
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已經夠了。
--我很幸福。
她不斷說服自己即使分開也帶不走他們在心中的分量。
--我很幸福。
在這樣的夜晚,獨自在黑夜中,夜不斷對自己說著。
--我很幸福。
所以…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哭。
不能讓他們擔心,不能讓他們難過。
他們所給予的,已經夠多了。
--所以這一次,以微笑來告別吧。
但是…
--隱隱作痛的心又該如何是好呢?
「這樣就夠了…」
不斷說服自己的少女,懷抱著自己,懷抱著心痛,開始倒數,夢的終點。
--就在櫻花盛開之時。
× × ×
『夜,這週週末有空嗎?』
一日的中午,阿綱突然對著正打算去頂樓吃中餐的夜這麼問了。
『有啊,怎麼了?』
阿綱說了,有些靦腆的笑容,看起有那麼點可愛。
『我、我們、一起去約會吧!』
一瞬間夜陷入了呆滯。
『…啊?』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臉有些微紅的阿綱,他依舊笑著,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約、約會?』
--為什麼說出如此驚人話語的阿綱,不但沒什麼反應,反而看起來像是在談戀愛的初戀少年!
『嗯,不…行嗎?』
一臉無辜的表情,真的是夜所認識的阿綱嗎?
『呃、也不是不行啦…』
看到阿綱那樣,反而變成夜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就這麼說定囉!』
走過無數遍的寧靜街道,夜一邊享受著此刻的寧靜、一邊悄悄回憶起剛到這個世界時的點點滴滴。
--滴答、滴答。
就快到了。
夜的時間。
或許這次的約定,將是夜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個約定了吧。
『早安啊。』
『昨晚睡的好嗎?』
『可惡,我才是十代目的左右手!』
『哈哈,你們還在玩黑手黨遊戲啊。』
『喔、你們還是這麼極限啊!』
『大、大哥!』
『早啊,阿綱。』
『京子!』
『啊、鐘聲!』
『完蛋了,要遲到了!』
『你們…』
『雲、雲雀學長!』
往事歷歷在目。
是那樣溫暖、熟悉,而即將失去。
不知不覺,夜來到了和阿綱所約定好要見面的地方。
『早上十點,在那棵櫻花樹下碰面喔!』
那時是這麼跟阿綱約定的。
「櫻花…盛開了呢。」
突然一陣風吹來,粉色的花片片隨風起舞。
點點滴滴,就像是少女的眼淚。
如此美麗、如此純粹。
一瞬間,美的令夜好想流淚。
突然間--
『這片廣大的天空延伸到何處,這條道路將延續到何處呢?』
--這是…?
『比起昨天而言明天能看得更遠也是一樣,我將會在約定之地等待著你。』
--這個…
『只有獨自一人什麼也辦不到、就算只有我一人也想守護你。』
--這首歌,是…?
然後,夜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眼前出現的,是她所珍惜的、眾人溫柔的臉龐。
TO BE CONTINUED
下一集將是最後的完結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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