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夜下的舞風

 

*塚x不二

*女性向/全國大賽之後的接續

*為3/8網王only的新刊/封面圖(上)

 

 

 

Blue Iris

 

    只有我知道，那時的眼淚，不單單只是欣喜的淚水。

    看著­­手塚舉著代表著榮耀的旗幟，不二的心裡是非常五味雜陳的。

    對於大家夢想的實現，不二是開心的，但是，看著手塚為了隊伍而受傷的手臂，不二的心就不禁感到有些苦澀。

    －－我一定要為青學拿到全國大賽的優勝。

    那是手塚最大的夢想。

    那是前輩們託付給他的、同儕們寄予給他的、後輩們期望著他的，所有人的夢想與希望。

    不二覺得好心疼，心疼他即使有可能葬送自己網球的未來，也要追求勝利的背影，同時也覺得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無法為青學取得勝利。

    自己竟是如此的沒用。

    看著手塚寬闊的背影，明明自己身邊洋溢著得到勝利時的喜悅氣氛，為什麼自己的心卻飄逸著一絲淡淡的寂寞呢？

 

 

01.

    被陽光所照亮的教室，溫暖的陽光灑下如同黃金色的粉末，穿透了敞開的透明窗戶，令整個教室變得耀眼明亮，輕柔的微風夾帶著落葉飛上了天空，盤旋飛舞，風跑過了大半個操場，穿過窗戶，吹進了三樓的教室，最後遺落在不二的桌子上。

    時季已經是入秋時分了，在結束了全國大會之後，網球社的活動也已經告一個段落了，身為國三考生的不二等人，雖然是直升高中，但依舊必須參加考試，課程也依舊持續進行著，除了老師念誦課文以及粉筆在黑板上書寫所發出的敲擊聲外，教室內鴉雀無聲，雖然還有少數幾個人在打瞌睡或做其他事，但大部分的學生還是將注意力放在課程上。

    或許是專注在書本上的事物太久了，不二有些興味索然地轉動著手中的筆，視線移到方才飄落在桌子上的落葉，泛紅的葉子透著艷麗的紅，看著看著不二的眼神不禁透露出了些許的迷茫，他伸出了如同白蔥般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拾起了脆弱的枯葉，有意無意地把玩著。

     這樣艷麗優雅的紅葉，在不二白皙美麗的手掌中更襯托出它的美，但是…

    只要輕輕一捏，無論是多麼地小心翼翼，原本就脆弱的葉子也只會像破碎的玻璃般碎落。

    「華而不實…嗎？」

    在這樣耀眼的晴空之下，不二不禁想起了那一天，在全國大賽的第一場比賽，與四天寶寺的社長的比賽。

    那天的陽光應該也是這麼耀眼吧。

    雖然課程還沒有結束，但不二卻開始注意起窗外的天氣。

    還是有點不一樣吧。

    雖然陽光依舊耀眼奪目，但是不同於那日的炙熱高溫，而是更加地柔和、溫暖，就連吹過耳際的風也挾帶著一絲涼意，更加提醒著不二，夏天早已經過去了。

    就像是為了就這樣輕易就消逝在手中的美麗事物感嘆般，不二輕輕地嘆了口氣，並將視線再次轉移，這次他看向窗外，因為教室高度的關係，從窗外探去，整個操場就這麼映入眼廉了。

    在這樣溫暖的陽光下，操場上不乏是精力充沛的後輩們，上著體育課，在宣洩著多到溢出的豐沛體力。

    不二看著這樣熟悉的景色，不免有些感傷，因為再過不久，他就要畢業了，也就代表即將結束的國中生涯，也必須朝著下個階段前進。

    這些早就習以為常的景色，也將成為回憶了。

    其實對於不二來說，升上青學的高中部對自己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雖然校區變了，但是大部分認識的人也幾乎都是直升高中部，高中部也有網球部，所以即使變成了高中生，不二還是可以繼續打網球，雖然少了桃城這些有趣的後輩生活可能會寂寞些，但是對不二來說，這並不足以影響自己現在的生活。

    但是對於現在的不二而言，畢業，也就代表著自己現在的生活將會被徹底破壞殆盡。

    為什麼呢？

    看著窗外的風景，不二的心有著淡淡的寂寞。

 

    『我要去德國了，不二。』

    『…什麼時候？』

    『最快明年春天。』

 

    所有的一切都即將改變。

    不論是青學網球部、還是不二，都將有事物即將改變了。

    就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

 

02.

    曾幾何時不二的心裡有了懊悔的感情。

    懊悔。

    為什麼會感到懊悔？又為了什麼事而感到懊悔？

    走在滿是落葉的人行道上，枯黃的落葉鋪滿了整個道路，，每走一步都會發出細微的稀蘇聲，空氣中滿是落葉的芬芳，細細品嘗著這段帶有秋意的時光，就像是古代詩人般，不禁想要為這片美景吟唱一段能訴說它的美麗的詩句，但不知為何此時浮現在心中的，是那一天的場景。

    不二又想起了那天。

    不二第一次嘗到敗北滋味的那場比賽。

    已經使不出力氣的身體，卻無法止住淚水奪框而出。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比賽，為什麼自己會輸呢？

    看著滿天紛飛的落葉，不二依舊無法從這份懊悔感中解脫。

    『…手塚，我還是沒辦法對勝利產生執著呢。』

    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似乎跟手塚說過這樣的話。

    －－一切都只是謊言。

    在那場比賽時，或是更早之前，自己早就發現了吧。

    手塚一定發現了吧。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吧。

 

    不知不覺間，不二已經離開了學校附近，但就在回家的路途中，不二在轉角處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

    不需要任何言語，也不需要任何解釋，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一切都是這麼地理所當然。

    這些年來所培養出的默契，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我剛去了醫院。」

    突然間，手塚開口了，不需要手塚開口，不二就可以猜出手塚去醫院的原因。

    「手臂還好嗎？」

    「醫生說只要靜養幾天就可以了。」

    聽手塚用著毫無起伏的語氣訴說著自己的狀況，不二不禁將眼神轉向手塚的手臂。

    即使穿著長袖的衣物，依舊無法掩飾那隻經過長久訓練下、強而有力的手臂，不二看著不禁有些心疼，歷經了許多困難，傷痕累累的手臂，總是為了大家、為了青學而犧牲自己。

    總是自己揹負起所有的一切。

    夕陽的餘光照亮了街道，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看著夕陽下被染上金色光芒的手塚，想到這，不二不禁伸出手想要觸碰手塚的手臂。

    「…」

    但最後，不二最後還是收回了手。

    縮在圍巾下的臉龐，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陽所染紅，而浮現出了美麗的朝紅。

 

 

03.

    好久沒打球了。

    自從全國大賽之後，自己就沒有再踏入社辦一步了吧。

    全國大賽之後，不二等人這些三年級生要面對的，是接下來的升學考試，雖然不二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打算直升高中部，但是所需要準備的甄選工作，還是讓不二他們忙碌了好一陣子。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時間，不知不覺間不二走到了網球部的社辦，中午時間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不二看了看，最後還是走進了社辦。

    感覺好像很久沒來了。

    明明才幾個禮拜的時間，不二卻覺得有種懷念的感覺，耳邊彷彿還能聽到大家齊聚在一起時的歡笑聲，桃城總是和海堂講沒三句話就吵了起來、這時候龍馬總是會突然插上一句話來火上加油、菊丸也總是在吵得最激烈的時候出來參一角、大石看到這種情況總會露出無奈的表情，還有…

    不二輕輕撫摸著窗邊的鋁製部份，繼續回憶著這些理所當然的日常。

    最後，手塚總是會突然出現，一臉嚴肅的制止了這場鬧劇，並罰在場所有的人去跑操場。

    想著想著，不二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有不二看的出來，看似生氣的手塚其實心裡是和大家有著相同的心情。

    看似平凡的日常，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著。

    只要是手塚的一切，不二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就在不二看著社辦裡的一切而恍惚時，突然間有人出現在不二回憶的畫面之中。

    「不二？」

    如果大家在現場的話，想必會因為看到不二此刻的表情而感到驚訝不已吧。

    剛進到社辦的不二，並沒有發現，當自己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時候，手塚其實一直都在自己身旁。

    手塚就這麼直視著不二的臉，依舊充滿銳氣的眼眸，不二知道，在他的眼底深處，除了疑惑，還帶著一絲不一樣的想法。

    這樣的認知讓不二不禁失去了平時的從容，表情甚至有些慌亂。

    「你…怎麼會在這裡？」

    心情有些混亂的不二只能這麼問了。

    其實不二連自己為什麼會感到心情混亂的原因都不知道，只是在面對手塚時，自己似乎無法像平時一樣冷靜。

    「教室裡太吵了，來這裡比較安靜。」

    手塚這麼說了，不二看著手塚坐在椅子上，手裡還捧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

    「是嗎？」

    陽光因為角度的關係，而無法完全照入室內，昏暗的社辦裡，手塚的臉在不二的眼裡卻依舊清晰，深邃的臉部線條，刻畫著歲月的痕跡，雖然還只是國中生，可是卻有著成熟大人的器度及沉著。

    這樣的手塚，讓不二看的有些恍惚。

    這樣的心情，卻讓不二有些異樣感。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了…」

    或許是心裡頭的某種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於是不二決定要離開這裡，但是就在不二要伸手打開社辦的門時…

    「別走。」

    突然間，不二被壟罩在一道巨大的陰影之中。

    不二纖細的手被某個炙熱的手掌給拉住了。

    不二驚訝地回過頭，對上了就站在自己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距離好近好近的那個人的雙眸。

    是手塚那雙深遂而有神的雙眼。

    這一刻，不二覺得自己都快要不是自己了。

 

 

 

04.

 

    為什麼自己會對他產生這樣的感覺呢？

 

    即使是被稱作天才的不二，也無法明白自己的心中是從何時起，對手塚產生這樣的心情。

 

    坐在自己房間的床鋪上，不二有些疲憊地扶著頭，不論怎麼想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個時候的悸動依舊殘存在心中，當手塚拉住自己的那ㄧ個剎那，炙熱的體溫從手掌傳遞到心底的某個角落，好熱好熱，好像融化了心中某個角落的某樣東西。

 

    『別走。』

 

    低沉的語氣中參雜著一絲請求，不二是這麼認為的。

 

    －－他希望我留下來。

 

    那時候，不二是那樣認為的，所以不二留下來了。

 

    那天，雖然他和手塚兩人各坐在社辦的一角，沒有交談、甚至連眼神交會也沒有，但是，不二依舊留在那裡，只因為手塚的一句話。

 

    「…」

 

    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不二只能無奈地撥弄著頭髮，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在做完簡單的盥洗之後，不二換上了制服，便下樓準備吃母親所準備的豐盛早餐。

 

    「早，周助，要來杯咖啡嗎？」

 

    不二才剛下來，比他早一步來到飯廳的姐姐由美子正好捧著剛煮好的咖啡來到餐桌旁。

 

    「由美姐，早安。」

 

    在接過了咖啡，不二也坐了下來，待所有人都坐下來後，不二家的早餐便開始了。

 

    「周助，」在吃著母親所準備的法式早餐，由美子突然開口，手裡拿著的，是她經常拿在手中的塔羅牌：「我剛剛幫你算了你今天的運勢，想知道嗎？」

 

    雖然由美子這麼問，不過不待不二開口，她便逕自繼續說了：「你今天會發生打破現狀的突發事件喔…」

 

    看著塔羅牌所顯示的結果，由美子露出了略微嚴肅的表情又說了：「原本的狀況會被打破，是好是壞都看你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改變…」

 

    不二聽著由美姐所說的話，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難受。

 

    腦海裡不自覺地，想到了昨天。

 

    就在不二想的失神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溫暖的體溫透過接觸而傳達到不二的身上，是令人安心的溫度。

 

    「不用擔心，只要你真誠的面對自己的心，一定會有好的結果的。」

 

    看著由美子對自己露出的笑容，不二也露出了微笑。

 

 

 

    吃過早餐後，不二幫母親收拾完餐具後才出門。

 

    自從全國大賽結束後，少了早上的晨練，不二就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麼早出門了，而是等到時間差不多才離開家。

 

    走在通往學校的道路，不二看見路上有許多和自己穿著相同制服的學生，往同樣的方向前進。

 

    如果是以前，不二總是為了晨練而提早出門，很難得會在路上看到這麼多的學生，這點對不二來說非常新鮮。

 

    「早安，不二。」

 

    「你早，大石。」

 

    就連以前一同在網球社的夥伴，也一改以前提早出門的習慣，而開始選擇在這時間出現在這條路上。

 

    「大石，外校的升學考試準備得如何？」

 

    在一同上學的路上，不二也跟身邊的夥伴討論起最近的狀況。

 

    不二也是最近才知道身邊的有人原來有著想當醫生這樣的夢想，為了實現夢想，他也是拼了命在充實自己，不二相信他的能力和努力，也非常肯定他的想法，希望他能順利往更高的地方前進。

 

    就在他們討論到一半的時候，大石視線一移，突然又露出了笑容，並朝著前方出聲呼喊。

 

    「手塚！」

 

    －－噗通。

 

    一聽到這個名字，不二感覺自己的心臟不自覺地亂了一拍，但他還是維持著自己平時的表情，看著前方的人停下腳步，等待自己和大石來到他的身邊。

 

    「早安。」

 

    手塚依舊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在相互到過早安後，一行人又繼續往學校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三個人討論著網球部之後的方針、社長與副社長的人選、之後又該如何交棒之類的，不二雖然偶爾會插話提出些意見，但大部分的話題幾乎都是手塚跟大石在討論。

 

    但對於這樣的狀況不二並不會感到不快，或是任何負面的心情。

 

    對他來說，與其參與討論，在一旁看著大家努力的樣子更適合自己。

 

    看著手塚依舊嚴肅的表情，只是這樣看著他，不二覺得心情都輕鬆起來了。

 

    －－因為他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嚴肅、專注、執著、有責任感，而且勇於朝著自己的理想前進。

 

    只要能這樣看著他，不管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不開心的心情都能在瞬間消失。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

 

    相信未來一定也是吧。

 

    不二想到這，臉上便又不自覺露出了微笑，只是前方依舊熱烈討論的兩人並沒有察覺到。

 

    但就在這個時候，大石突然露出了有些遺憾的表情看著手塚，正當不二覺得奇怪時，大石突如其來的發言一瞬間讓不二停下了腳步。

 

    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直到前面的兩人發現不二的奇怪反應而露出擔心的表情看著他時，不二才驚覺自己的失態，耳邊也不自覺回想起了早上由美姐所說的占卜。

 

    『你今天會發生打破現狀的突發事件喔…』

 

    －－由美姐所指的，是這件事嗎？

 

    看著走到自己前方的大石，以及依舊站在原地、表情不為所動的手塚，不二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

 

    『手塚，聽說德國那邊已經安排好，要你下個月就過去對嗎？』

 

    一場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噩夢。

 

 

 

05.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

 

    一瞬間聽到這樣的事，即使是不二也會亂了分寸。

 

    轉動著手中的原子筆，不二有些恍神的盯著前方的黑板，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手塚，這是真的嗎？』

 

    『…對。』

 

 

 

    耳邊依舊迴盪著手塚的回答。

 

    那時的他，依舊是一如往常般的表情，看這自己的那雙眼睛，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彷彿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只有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想到這，不二手中的筆不禁掉落在桌面上，表情也充滿了不悅。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呢，手塚…

 

    不懂。

 

    不二不懂為什麼手塚不事先告訴自己，明明有機會可以告訴自己的，為何卻什麼也不說？

 

    他好生氣，卻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他很難過，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不懂。

 

    千頭萬緒的想法令不二感到煩悶，這是第一次，能有事情讓不二感到心煩意亂。

 

 

 

    在這樣的狀態下，不二一整個上午一直沒有辦法靜下心來上課。

 

    最後，不二索性翹課了。

 

    或許是想舒坦心中那憂鬱的感覺，不二來到了校舍頂樓，過了午休之後，此時頂樓上早已沒有人逗留在此了，不二一個人來到空曠的頂樓，在沒有其他人的地方，不二終於能放下緊繃的心情，也不禁流露出真實的感覺。

 

    「唉…」

 

    幾乎是自然反應，不二深深嘆了口氣，如果身邊有其他人，一定會對他此刻的模樣感到吃驚吧，但是，不二依舊無法拾起自己平時的表情，甚至，他也想不起來平時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連自己都快要不是自己了。

 

    不二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會這樣呢？

 

    一切都是因為手塚和大石那時所說的那些話。

 

    「我到底是怎麼了…」

 

    不二倚靠在牆邊無力地坐了下來，仰望著藍的透明的天，不二有些迷網。

 

    「手塚…」

 

    為什麼只要想到他，自己就會好像變得不像自己了呢？

 

    聰明的腦袋、知性的眼鏡、眼鏡下銳利深邃的棕色眼眸、健壯的身型、強而有力的臂膀、剛正不阿的性格，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不二的心中，一直都記得，比任何人都了解，那樣的他…

 

    可是…

 

    「手塚這個大笨蛋…」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接近他的自己，此時此刻，卻覺得自己其實離他好遙遠。

 

    想著想著，在這樣風和日麗的午後，不二不禁緩緩睡去。

 

 

 

    －－好溫暖。

 

    雖然臉頰依然能感受到微風吹過的涼意，但是身體卻是溫暖的，柔軟的觸感讓不二依舊沉浸在睡夢之中而不肯清醒。

 

    熟悉的味道令不二感到安心，但就在這時，不二意識到這股味道的主人是誰了，於是他下意識地馬上坐了起來。

 

    一起身，馬上就對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眸。

 

    「手、手塚…」

 

    一見到對方，不二馬上就清醒過來了，他看了看四周，才發現到自己的身上正覆蓋著手塚的立領外套，而剛才的柔軟觸感正是手塚的大腿。

 

    「你、你怎麼…」

 

    光是想到這裡，不二覺得自己好像就快暈倒了。

 

    他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手塚，而後者在確認過不二清醒了之後，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說了：「我剛剛去教室找你，結果英二跟我說你不在。」

 

    －－所以就找到這裡了嗎…

 

    看著眼前的人，不禁又在心中悄悄嘆了口氣，在稍微整理了手中的外套後，不二將它還給了手塚。

 

    「所以就跟著我一起翹課？」看著手塚，不二這麼問了。

 

    身為網球部社長以及校內的學生會長，手塚一直都是非常遵守規定的，嚴以律己正是他的代名詞，不只受到學生們的愛戴、就連老師們都非常信任這位學生會長。

 

    這樣的手塚會翹課是非常稀奇的。

 

    「我們下午是自習課。」

 

    手塚說了，所以這也表示，手塚並沒有翹課。

 

    －－果然是手塚啊…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

 

    不二知道，眼前的人會特地來找自己一定是有事，不然不會特地跑這一趟，從以前就是這樣，除非自己去找他，不然他根本不會主動來到不二面前。

 

    一想到這裡，不二不禁有些不高興。

 

    「…我要去德國了。」

 

    不知為何，手塚難得沉默了，彷彿需要心理準備才能說出口，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

 

    「我知道。」

 

    聽到手塚的話，不二而有些生氣，原本以為他想跟自己說什麼，結果又是這件事，事到如今還特地告訴自己有什麼意義呢？

 

    不二感覺自己好像被手塚耍著玩，挑動著自己的心情，卻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

 

    這讓不二有些不高興地瞇起了眼睛。

 

    「不二，你在生什麼氣？」

 

    而看到不二的反應，手塚似乎也發覺了不二情緒上的轉變，於是便問了。

 

    「我沒有生氣。」

 

    「不二…」

 

    「我沒有生氣！」

 

    就好像是跟自己賭氣一樣，不二有些歇斯底里地吼著，正當不二想要轉身離開這個地方，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不二！」

 

    「放開我…！」

 

    正當不二想要甩開手塚的手時，突然…

 

    炙熱濕潤的某種物體觸碰了自己的嘴唇。

 

    身體被緊緊抱住了，因而無法動彈。

 

    －－現在…是什麼狀況？

 

    因為缺氧而使得不二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不自覺地發熱，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不二無法思考。

 

    －－為什麼…手塚…？

 

    一直到手塚放開了擁抱不二的手，不二全身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只能倚靠著防止人員掉落的鐵網上。

 

    「你…」

 

    不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無力地看著手塚，依舊是那樣冷漠的表情。

 

    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著。

 

    呼吸也變得十分急促。

 

    身體彷彿還能感受到剛才手塚擁抱自己所感受到的炙熱體溫。

 

    令人安心、悸動、還有渴求。

 

    「為什麼…」

 

    但是…

 

    －－手塚又是怎麼想的呢？

 

    就在不二快要被自己的思緒給淹沒時，手塚說話了，但他所說的話，卻又將不二再一次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我喜歡你，不二。」

 

 

 

    秋風吹過，夾帶著幾片枯黃的葉子，不二看著手塚的臉，還是那樣嚴肅的表情。

 

    什麼也沒變。

 

    不論是三年前、抑或是現在，眼前的人從未變過。

 

    在改變的人，是不二周助自己。

 

 

 

06.

 

    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

 

    逃離頂樓之後，不二將自己一個人關在社辦裡。

 

    直到夕陽完全沒入了地平線的另一端，不二依舊一個人待在社辦裡，連燈也不開，幽暗的社辦什麼也看不到，但不二依舊睜大了眼，眼神卻失了焦。

 

    腦海裡所浮現的，依舊是那個瞬間。

 

    『我喜歡你，不二。』

 

    不二從來沒想過，手塚對自己竟會產生那樣的心情。

 

    他從來不知道，手塚對自己是這樣想的。

 

    「為什麼…」

 

    不二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手塚，這種想法、這份感情，這樣子是對的嗎？

 

    －－為什麼眼睛會這麼熱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二的臉早已被氾濫的淚水所浸濕。

 

    －－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

 

    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呢？

 

    不二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

 

    自己對於手塚是怎麼想的呢？

 

    朋友？隊友？社長？

 

    －－不、應該不只是這樣…

 

    但是，不二卻怎樣都無法說出自己對手塚的感情。

 

    「手塚…」

 

    呼喊著他的名字，光是這樣就令不二感到難受。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不論是手塚對自己，還是自己對手塚…

 

 

 

    『手塚。』

 

    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那令人熟悉的呼喚。

 

    『手塚。』

 

    是誰呢？這一聲聲充滿各種意念的呼喊，觸動著不二的心。

 

    『手塚，我們約定好了。』

 

    這時候，不二覺得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道亮光。

 

    『嗯。』

 

    傳遞到耳邊的，是不二思念的聲音。

 

    －－好懷念啊，那個時候…

 

    不二彷彿看到了，那個青澀、懵懂無知的自己，還有…仍帶有一絲稚氣的手塚。

 

 

 

    那時候，不二還是個剛入學的國一新生。

 

    面對即將開始的新生活，不二絲毫沒有任何膽怯或是害怕的心情，相反的，他非常期待，期待著接下來的新生活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呢？

 

    在未來的三年，不二選擇了從小就開始學習的網球做為主要活動的網球部，之前就聽說過，青學的網球部非常強，或許自己也能遇到值得一戰的對手吧。

 

    所以不二才會抱持著滿心的期待來到網球部。

 

 

 

    『你好，我叫大石，請多多指教。』

 

    『我、我是河村。』

 

    『我是菊丸，叫我英二就可以了，喵嗚。』

 

    那時，是不二第一次跟大家相遇。

 

    也是不二第一次和手塚見面。

 

    『我叫做手塚，手塚國光，請多多指教。』

 

    第一次見到手塚，不二並沒有對他留下太多印象，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打敗了前來向他們挑釁的學長們。

 

    那是不二第一次見到手塚打網球。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受到了非常強烈的震撼。

 

    他產生了慾望，想要待在他的身邊、想要和他一起打球、想要讓他記住自己、想要擊敗他。

 

    －－想要讓自己的身影刻印在他那雙堅毅美麗的眼眸中。

 

    一直想要和他比賽。

 

    那時不二認為那是自己所希望的。

 

    於是他們比賽了。

 

    但是結果卻讓不二大失所望。

 

    本來以為在那次比賽之後，不二就會對手塚失去興趣，可是為什麼…

 

 

 

    只有不二自己知道，不論何時，自己都追隨著他的身影，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不二的心。

 

    －－為什麼自己會對他如此執著呢？

 

    就連不二自己也不懂。

 

    可是…

 

    『手塚，你看這本書如何？』

 

    那個時候，就在圖書館的窗邊，窗外的風吹入了沉悶的圖書館內，帶來了清新的空氣，就連窗簾都被吹動，手塚倚靠著窗戶，他看著自己，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也許就是那一笑，那一瞬間，就注定了不二周助－－

 

    生生世世都要被這個笑容所束縛。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不二醒過來時，外頭早已失去的燈光，唯一的光源，就只有月光透過窗戶所灑落的微弱光芒。

 

    就在這時，不二發現了有人正坐在他的身旁，悄悄地看著他。

 

    「…手塚。」

 

    他就坐在自己的身邊，靜靜地看著自己，沉靜的眼神中倒映著不二的身影，好美好美的一雙眼睛。

 

    正當不二沉醉在這一瞬間的悸動時，手塚突然將某樣東西放在不二手中。

 

    「來比賽吧，不二。」

 

    放在不二手中的，正是不二最常用的網球拍。

 

 

 

    一來一往的對打，看似不分軒輊，其實不二心裡很清楚，兩人的球技依舊有著相當大程度上的距離。

 

    「唔…」

 

    不二的心裡非常不甘心。

 

    一直以來不斷追趕著他的身影，想要追上他、想要超越他、想要讓他認同自己的存在。

 

    －－就只是這樣嗎？

 

    不久後，比賽結束了。

 

    看著跪坐在地上喘著氣的不二，手塚伸出了手。

 

    －－啊啊…

 

    看著眼前背光的手塚，不二突然覺得心裡豁然開朗了。

 

    －－原來這才是自己的真正想法啊…

 

    想超越他、想要比任何人都要強，這樣他的眼中就只會有自己。

 

    這樣他就不會離開了。

 

    這樣他就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了。

 

    原來，就只是為了這樣一個卑微的願望。

 

    不二哭了。

 

    眼淚從他如天空般美麗的湛藍眼眸中流了下來，是那樣的純粹、美麗。

 

    「手塚…」

 

    －－這是戀愛嗎？

 

    不二不知道，只是在接觸到手塚炙熱的手心溫度時，不二再也隱藏不住心中的悲傷。

 

    「不要走…」

 

    這次，他終於誠實地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的心、面對手塚。

 

    而面對哭泣的不二，手塚再一次輕柔地捧起他細緻的臉蛋，給了他一個參雜著淚水的吻。

 

    而這一次，不二感受到，原來接吻，是這樣地苦澀。

 

 

 

07.

 

    離別，其實就近在咫尺。

 

    只是，不二從沒想過，和手塚的分別會來得如此突然。

 

    自從那天之後，不二又再次回歸正常地生活了。

 

    一如往常、日復一日，一陳不變的生活。

 

    唯一不一樣的是，不二看到手塚的機會越來越少。

 

    為了準備出國的事，手塚非常忙碌，幾乎每隔幾天就向學校請假。

 

    「手塚這一陣子都沒有來呢…」

 

    放學的路上，菊丸像是感覺到有些寂寞般，而說出了這樣的話。

 

    其實不只是菊丸，大家都有一樣的感受，當然，不二也是。

 

    自從那天的那個吻之後，不二就沒有再見到過手塚了，雖然手機訊息還是有定期聯絡。

 

    可是即使如此，還是無法消除不能見面的寂寞感。

 

    「對了，不如我們一起去手塚家探望他吧。」

 

    因為這樣，所以在大家起鬨之下，不二和大家來到了手塚家。

 

 

 

    「歡迎光臨，大家都是來找國光的吧，請到這邊來坐吧。」

 

    來應門的是手塚的母親，手塚的母親看起來非常溫柔，和手塚截然不同的感覺，很難想像她會是手塚的母親，不過…

 

    「要喝茶嗎？還是咖啡？」

 

    那種貼心的感覺和手塚非常相似。

 

    當不二等人來到手塚家時，手塚正巧不在，但他的母親說他很快就會回來，於是大家便先在他家等著。

 

    原本就不怕生的菊丸馬上就和手塚的母親聊開來了，不二則偷偷觀察著四周。

 

    乾淨整潔的客廳，從擺設到家具，都悄悄透露出手塚家要求完美、一絲不苟的性格，看著這不算大的空間，手塚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吧。

 

    就在不二正偷偷幻想著手塚小時候的樣子時，手塚也終於從外頭回來了。

 

 

 

    好久沒見到手塚了，大家都非常開心。

 

    一整個下午大家都熱烈在討論著最近的狀況，不論是網球部的事、學校的事、畢業後的事、甚至是手塚即將出國的事，都成了大家的話題。

 

    坐在手塚的房間，不二總覺得有些緊張。

 

    四周都充滿了手塚的味道，這點令不二感到開心、卻也有些不知所措，也因此不二從頭到尾都沒參與什麼話題。

 

    「不二，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而大家也發現了不二的異狀，而開始擔心時，手塚卻率先出了聲，替不二解圍。

 

    「如果不舒服，先躺著休息一下吧。」

 

    手塚說著，還不等不二開口，手塚便逕自將大家帶離了房間，只留下不二一個人在裡頭獨處。

 

 

 

    坐在手塚平時睡覺的床上，不知為何不二感到心跳加速了起來。

 

    他悄悄地在手塚的床鋪上躺下，急速鼓動的心跳令他全身都有些發燙。

 

    但即使如此不二還是很開心。

 

    能夠來到手塚從小生長的地方，彷彿參與著他過去的生活、和他看著相同的事物，這點令不二非常高興。

 

    而就在不二漸漸放鬆了緊張的情緒，而開始昏昏欲睡時，手塚房間的門卻又再次被人開起。

 

    「不二。」

 

    開門的人正是房間的主人，於是不二便坐起身來面對手塚。

 

    「大家呢？」

 

    「都先回去了，我說我會送你回去。」

 

    聽著手塚這麼說，不二反而開始緊張了。

 

    因為這代表了，此時此刻，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或許是因為尷尬吧。

 

    不二難得保持著沉默，而手塚原本就話不多，於是兩人便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很難為情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或許會感到難為情的，只有不二一個人吧。

 

    正當不二正想著要先聊聊什麼話題才好時，他突然看到了，放在手塚書桌上的，關於德國的簡介。

 

    「你…什麼時候出發？」

 

    不二問著，語氣竟不自覺地發抖著。

 

    「下禮拜日。」

 

    「…」

 

    手塚待在日本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一想到這裡不二便感到有些難過，心也在陣陣刺痛，然而就在此時，手塚突然又靠到不二身邊，親吻了他。

 

    那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吻。

 

    彷彿都要被融化般，不二從沒見過如此溫柔的手塚。

 

    「我喜歡你，不二。」直到兩人的嘴唇分離，手塚又看著不二，說出了以前曾經說過的話，同時，他也問了：「我還沒有聽見你的回答。」

 

    看著眼前手塚真摯的表情，不二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動著。

 

    不二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可是…

 

    「…」

 

    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手塚看著這樣的他良久，最後，他不再等待不二說出口了，他伸出了手，來到了不二的手指旁邊，並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那是一個充滿了無奈、溺愛的微笑。

 

    「我可以觸碰你嗎？」

 

    手塚說了。

 

    在不二點頭答應後，手塚像是在觸碰玻璃般，溫柔地牽起了不二的手，然後，他伸出了另一隻手，輕輕擁抱著不二。

 

    「不二。」

 

    在手塚的懷抱中，不二聽見了手塚的心跳聲。

 

    那是和自己一樣、快速、激動、而熱情的心跳聲。

 

    「不論我去了哪裡，你都會在這裡。」

 

    手塚說著，他溫柔地抱著不二纖細的軀體這麼說了，而不二緊緊捉著手塚的衣襟，終於忍不住低聲抽泣。

 

    「手塚…」

 

    就快要感受不到這樣的溫度了。

 

    原本習以為常的生活就要消失不見了。

 

    再也沒辦法隨時待在手塚身邊了。

 

    一想到這裡就讓不二的心痛到不能自己，但是…

 

    「我喜歡你…」

 

    即使必須分隔兩地，還是必須告訴他，一定要親口告訴他才行。

 

    「我喜歡你…」

 

    比任何人都要喜歡、比任何事物更加珍惜，珍惜著、深愛著，眼前獨一無二的手塚。

 

 

 

    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彷彿要將兩人融合在一起般，就連擁抱的雙手都捨不得放開。

 

    這一夜，直到最後，交握的雙手都不曾放開過。

 

    這一刻，不二永遠也不會忘記。

 

    這是他最幸福的一刻、也是他最心痛的一刻。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後悔擁抱這個男人。

 

    因為，他是如此迷戀著，名為手塚國光的這個男人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