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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戰士新劇場版Q之改編文

*薰X嗣

*融合劇場版、TV、各延伸漫畫之所有薰的美好融合體((??

 *上方為封面圖

 

 

00.

   『□□…』

   溫柔熟悉的聲音。

   『快醒過來…』

   有點懷念、又有點悲傷,令人感到揪心的呼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呢?

   『□□…』

   是誰在呼喚我呢?

   『快醒過來…』

   醒過來…?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過來這裡,我重要的…』

   你(妳)…是誰呢?

   正當黑髮的少年被溫柔的聲音所引導,而向著聲音的來源移動時,倏然,有隻手粗魯地抓住了少年的衣領。

   『…快給我想想辦法啊,笨蛋真嗣!』

 

   『嗶-嗶-嗶-』

   當真嗣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既熟悉卻又陌生的純白。

   純白的天花板,自從真嗣決定接受父親的命令開始,已經有多少次醒來之後看到這樣的光景了

   『我這裡是?』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雙眼,真嗣只覺得全身都感到異常沉重,感覺好像自己已經躺了很久的感覺。

   稍微動了動手指,接著真嗣試著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身體無法自由移動。

   是因為太久沒動的關係嗎?

   這樣的想法一閃即逝,此時真嗣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空盪的白色空間,四周純白的牆,唯有一面是偌大的透明玻璃牆,在玻璃牆的另一面有著許多穿著白袍的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手邊似乎同時做著許多動作,只是真嗣沒辦法得知,因為他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耳邊只有持續不斷、枯燥乏味的電子儀器的聲音在四周迴盪,而真嗣…

   他全身上下都被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

   一瞬間的理解令真嗣感到莫名地恐慌,他驚恐地不斷扭動身體,試圖想要爭取手腳的自由,可是束縛著自己的儀器卻紋風不動,這樣的事實令真嗣感到更加緊張。

   為什麼自己會被綁起來?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玻璃牆外的人似乎完全沒有要來幫助自己的樣子,陌生的面孔一個個都令真嗣感到畏懼。

   為什麼我必須受到這樣的對待?

   緊張、害怕、恐懼、無助,沒有人願意幫助自己,牆外的那群人全都冷默地注視自己,沒有人在意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我做錯了什麼?

   「我…」

   就當真嗣想要出聲求救時,一陣暈眩感再次襲來,還來不及說出任何話語,真嗣的意識又再次墜入了黑暗之中。

   『明日香、美里小姐…』

   一瞬間,熟悉的身影掠過腦海。

   『爸爸…』

 

歡迎你回來,碇真嗣。」

   看著遠方墜落的光,少年笑了,彷彿等待已久的戀人終於歸來般,他輕聲地笑了。

   「我等你很久了。」

 

01.

   當真嗣再次醒過來時,純白已經不復蹤影了,昏暗的燈光閃閃爍爍,吵雜的聲音在四周產生巨大的迴響,是機械運轉的聲音。

   「…是的,他已經睜開眼睛。」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是一名臉蛋仍帶有一絲稚氣的美麗女性。

   她片片斷斷地對著電話說著一些真嗣聽不懂的話,這時真嗣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不在那個純白的房間了。

   自己正在被移動。

   這樣的認知讓真嗣再次感到不安,他有下意識地想移動自己的身體,卻絕望的發現自己依舊是被束縛住的。

   正當真嗣想說些什麼時,那名女性又再次轉向自己,接著他對著自己說了:「知道這是誰嗎?」

   一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名少年的臉孔。

   「是我自己…」

   在確定了自己的答案後,那名女性又繼續和電話的另一頭溝通,不再理會真嗣,這時真嗣才發現,自己的四周除了那名女性外,還有一群全身都穿戴了武裝的成年人,正拿著槍,槍口對準了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真嗣被帶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身上的束縛一瞬間被解開了,這令真嗣瞬間鬆了口氣,當他的雙腳再次踏上堅硬的地面同時,真嗣才終於發現了四周的詭異氣氛。

   他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那樣的感覺並非善意。

   這令真嗣下意識感到恐懼。

   同時,真嗣也注意到了,在這些人之中似乎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即使戴上了護目鏡,綁起了長髮,穿著截然不同的服裝,真嗣依然可以從那熟悉的身形和聲音認出這個人。

   「美里…小姐?」

   然而對方卻像是沒聽見般,絲毫沒有理會真嗣微弱的呼喚。

   嚴肅且高亢的嗓音並沒有因為身為女性而喪失威嚴,堅定果決的判斷能力,就和真嗣記憶中如初一轍。

   但為什麼自己卻有種異樣感充斥在心裡呢?

   就在真嗣完全理不出一絲頭緒之時,突然眼前的螢幕出現了碩大的紅色警戒字樣。

   『EMERGENCY』

 

   沒有人聽見真嗣的吶喊。

   沒有人回應真嗣的迫切懇求。

   他聽見了二號機、聽見了明日香的名字,他聽見了敵人的來襲,他聽見了目前的情勢是如此的危險而緊急,他想出動,他想要盡一份心力,想要駕駛只有他能駕駛的EVA,去保護大家,去幫助明日香。

   但是…

   沒有人理會他的要求。

   無論是美里小姐、律子小姐,還是在場的其他人,大家彷彿當真嗣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

   這時真嗣才真正感受到,在這裡沒有人正視自己的存在。

   即使真嗣在怎麼呼喊,都沒有人願意回應真嗣,甚至連一眼都不願意正視他。

   「我不去駕駛行嗎,美里小姐!」

   真嗣呼喊著他所信賴的、一直以來總是站在他這邊、總是拉著他向前的,充滿大人韻味的美麗女性的名字,但是…

   「…碇真嗣,」美里小姐終於說話了,對著真嗣說話了,既冷漠、又無情,彷彿敵人般冷酷的話語,這樣的感情一瞬間就這麼衝入了真嗣毫無防備的心。

   「你什麼都不用做。」

 

02.

   在那之後又過了多久了呢?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騷動以及震盪停止了,四周又逐漸平靜下來,彷彿在休息似的,就連空氣都寂靜了下來。

   但真嗣的心卻依舊躁動不已。

   他的心現在十分混亂。

   他不懂,不懂為什麼美里小姐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對自己投注充滿敵意的眼神,不懂為什麼他們不願意讓自己戰鬥。

   戰鬥?

   為什麼自己會想要戰鬥呢?

   「樣本BM03,暫名碇真嗣。」

   突然,原本純白的牆壁瞬間變成透明的玻璃。

   出現在真嗣眼前的,是美里和律子小姐。

 

   接著,律子小姐開始說出一些令真嗣無法明白的話語。

 

   無法理解。

   完全無法理解律子小姐所說的話。

   此時的真嗣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為什麼自己突然間無法駕駛初號機?什麼叫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四年?為什麼綾波不見了?為什麼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好多好多的為什麼充斥在真嗣的心裡,壓抑著、擾亂著他的心緒,讓真嗣不知所措,還有突然出現的明日香,那充滿憤怒的一拳也讓真嗣感到錯愕,美里小姐的冷漠更讓真嗣感到受傷,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大家到底都怎麼了?還有最讓真嗣感到無法接受的是

   為什麼自己的生命必須受到威脅?

   一切都變了。

   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變了。

   『那個頸圈代表了我們對你的不信任與懲罰。』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明明自己只是想幫忙。

   明明自己只是想保護大家。

   明明自己只是想救綾波

   對了,綾波…

   綾波…在哪裡?

   明明自己的確救到了她啊

   「騙人…你們都在騙人…」

   手中的卡帶式隨身聽就是最好的証明,因為那是綾波為了自己而撿回來的。

   是綾波親手交還給自己的啊。

   「綾波她…」

 

   突然間

   警鈴聲再次響遍整架Wunder。

   敵人再次來襲。

   『碇,你在哪裡?』

   這個聲音是

   『碇,你在哪裡?』

   是綾波!

   「你們果然在騙人…綾波明明還活著不是嗎?」

   『碇,你在哪裡?』

   「可惡…」

   沒有人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

   沒有人願意回應自己的話語。

   沒有人願意再肯定、或是接納自己。

   既然如此…

   『碇,你在哪裡?』

   「綾波,我在這裡!」

   同一個瞬間,一陣巨大的震盪,原本昏暗的室內瞬間明亮,甚至還可以看見天空的湛藍。

   然後,一隻巨大且熟悉的手伸向了自己。

   『碇,這裡。』

   究竟是因為一時賭氣,還是自己的選擇呢?

   真嗣不顧美里小姐和其他人的阻止,堅決地走向零號機。

 

   「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不過請不要在駕駛EVA了。」

   不知道是命令還是懇求,真嗣似乎聽到有人這麼說了。

   「已經不要了。」

   然後,伴隨著些許火藥味的風,真嗣離開了Wunder。

 

03.

    「這裡是…NERV?

    對於眼前的景色,真嗣有些不敢置信。

    記憶中,充滿了先進科技的地下都市,除了是人們所生活的第三東京都,同時也是NERV的地下要塞,絕對的防禦堡壘。

    可是眼前再次出現的,卻是滿目瘡痍,原本如堡壘般的地下都市已不復,湛藍的天空取代了原本幽暗的地底,堅若磐石的防璧早已殘破不堪,宛如廢墟般的基地,令真嗣感到更加困惑及不安。

    「那個…」

    即使真嗣努力想和眼前將他帶來此地的凌波搭話,對方卻依舊沉默不語。

    原本以為已經拉近的距離,原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嗎?

    看著凌波如同他們初次見面般的陌生冷漠,真嗣不禁產生這樣的感覺,但即使如此,真嗣依舊感到慶幸,慶幸著眼前的人平安無事。

    就在真嗣跟著凌波不斷地往位於地底的NERV本部移動,突然,迴盪在廢墟中的某種聲音吸引了真嗣的注意。

    『這是…鋼琴聲?』

    在這破碎的基地深處,不知從何處傳了悠揚的樂聲,美麗的音色,迴盪在寧靜的空間中,雖然身處於這片虛無之中,卻顯得清晰、而溫柔,這樣的音色吸引了真嗣的注意。

    彷彿在尋找來源,真嗣有些不自在第四處張望,最後在某個露天的大樓平台上發現了一架平台式鋼琴,破碎的大樓,因而灑落的明亮日光就這麼遺落在鋼琴上,閃閃發光看起來如夢似畫,而美麗的樂聲就是由此發出的,而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

    一名擁有耀眼銀髮的美麗少年,正在彈奏著美妙的樂章,而他睜著一雙的鮮紅眼眸,在瞬間和真嗣四目而對。

    然後,他笑了。

    那個美麗的少年笑了。

    同一時間,真嗣像是觸電般避開了少年的眼神。

    此時,真嗣才發覺了,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聲。

    之後,真嗣再見過自己的父親後才知道,原來那名少年,將是與他一同駕駛EVA的另一位適任者。

    此時此刻,真嗣還不知道,他與這名少年,擁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這是此時的他無法想像的。

 

    這是真嗣,與那位少年,第一次的相遇。

 

04.

    無法理解。

    此時真嗣真的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現在自己在這裡做什麼?

    眼前的光景真的令人不知所措。

    看著眼前的光景,黑白相間的鋼琴鍵盤,尚未染上一絲灰塵,純粹的黑,遍佈了整座鋼琴的每個角落,明明是如墨般的純黑,卻比任何色彩要來的耀眼奪目,黑與白的搭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像是絕妙的組合,但是…

    不會彈琴的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

    「試試看吧。」

    「不,可是我…」

    「沒關係的。」

    「可是你…不是說要跟我聊聊嗎?」

    「音階對談也是談話的一種。」

    身後的少年語氣中帶著一絲愉悅的笑意,不理會真嗣的話語,他溫柔卻又霸道地拉起了真嗣遲遲不肯舉起的右手,突如其來的觸碰令真嗣嚇了一跳,接著少年將真嗣的手放在了鍵盤上,他將身子靠上了真嗣的背,然後自顧自地彈奏起簡單的旋律。

    兩人的身體是如此靠近,靠近到即使隔著衣服,對方的炙熱呼吸、心跳聲都能感受的到,突然意識到這點的真嗣感到不知所措,只能跟著少年的步調,笨拙地模仿少年所彈的音符。

    看見真嗣認真地按著鍵盤,少年笑了,下個瞬間,他已和真嗣坐上了同一張椅子,然後美麗的指尖開始在黑白間茲意起舞。

    「很好,你的琴聲真棒。」他笑著,如玫瑰般艷麗的表情比陽光更加耀眼。

    「琴聲很愉快,跟你演奏真是棒啊。」

    聽見少年這麼說著,不知為何真嗣感到有些開心。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呢?

    兩人的旋律就這麼交織在一起,如同浪濤、如同江流、如同星空、如同天地。

    心跳在加速。

    隨著音階起伏,心臟也跟著跳動鼓舞,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反而十分暢快,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拋在腦後,蔚藍的天、純黑的鋼琴、美麗的音色,眼前美好的事物便是此刻的一切,就連身旁的少年,都如同畫作一樣美麗。

    就像是天使一樣。

    這樣的心情充滿了真嗣的心,白皙的臉蛋因興奮而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潮紅,如同少女般楚楚可憐,這一切,身邊的少年都看在眼裡。

    他笑,露出了豔麗的絕美笑靨,就連天女都自慚形穢,但,在那樣的笑容中,卻隱藏了一絲悲傷。

    這時,真嗣並沒有察覺。

 

 

05.

 

    自從那次之後,真嗣每天都會來到那個平台,和那名少年一同彈奏著鋼琴。

 

    「薰,我叫做渚薰。」他說:「和你一樣是被命運選定的孩子。」

 

    少年說,他叫做薰,除此之外,真嗣對他一無所知,他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來駕駛EVA,他的一切就像是迷霧般,令人摸不著頭緒。

 

    薰從未提起過他自己的事,大部分的時間,他們以音樂代替言語,幾乎很少交談,即使談話,內容也幾乎圍繞在真嗣身邊,但,即使如此,真嗣對薰,也從未產生任何一絲懷疑。

 

    「薰,你真的非常不可思議呢。」

 

    真嗣說著,薰也只是笑笑,並排的肩,彷彿理所當然地靠在一起,真嗣並不排斥薰有意無意的觸碰,只是有時候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卻非常安心。

 

    在這段什麼也不能做的日子裡,其實真嗣是非常不安的,每天除了來到這個露天平台和薰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彈奏著樂曲,在其他時間,真嗣總是會坐立難安,所以漸漸地,真嗣和薰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幾乎除了睡覺,兩個人都是一起行動的,對於薰,不知為何真嗣總是不自覺多了點依賴,而薰也總是包容著真嗣的一切,這樣的薰,真嗣覺得非常地不可思議。

 

    就連原本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能修好的錄音機,都像奇蹟般恢復了它原有的機能。

 

 

 

    「音樂真的是好東西呢。」

 

    和薰一起彈鋼琴真的很快樂。

 

    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和薰在一起既安心,又平靜,彷彿不需要任何語言,他都能懂的,懂得我的想法,並且包容、接納。

 

    美麗的笑容,如同神之手所製作出的藝術品,溫暖而白皙的手,如同陽光般溫暖,指間輕柔的觸碰,真嗣並不排斥,明明害怕與人接觸,為什麼卻能這麼輕易就讓薰進入自己的世界呢?

 

    美麗的指尖強而有力地在鍵盤上舞動,時而快速、時而輕柔,每一次的聯彈,都讓真嗣驚喜,卻又感到愉悅無比。

 

    這樣美麗的音色,這樣契合的演奏,沒有任何隔閡和猶豫,這樣的感覺十分暢快。

 

    彷彿身心都融為一體。

 

    究竟是什麼樣的技巧,可以演奏出這麼美麗的旋律呢?

 

    「只要彈出愉快的樂聲就好了。」

 

    對於薰的解釋,雖然這並不是真嗣想要的答案,可是,心裡卻絲毫不覺得這樣不好,大腦輕易地接受了薰所說的一切。

 

    這樣的合奏,讓真嗣有種熟悉感,彷彿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與感受。

 

    「咦…?」

 

    熟悉?

 

    「真嗣,怎麼了嗎?」

 

    耳邊似乎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和煦的微風、橘紅色的夕陽餘暉、教室裡飛揚的純白窗簾、熟悉的喧鬧聲、手中充滿質感的提琴,還有…

 

    「…不,沒什麼…」

 

    彷彿想要掃去腦海中的畫面般,真嗣只是用力地甩了甩頭,然後對著薰這麼回答。

 

    而薰聽了真嗣的話之後,也只是露出了微笑。

 

    夕陽餘暉,就在這悠揚的琴聲以及模糊不清的短暫悸動下消失了。

 

 

 

    「…薰,你覺得這個好吃嗎?」

 

    在結束了兩人的聯彈後,難得真嗣邀請了薰一同吃晚餐,雖然都是些流質的營養食品,但兩個人在一起,還是比較安心。

 

    「你不喜歡?」

 

    「不,也不是有什麼不滿,只是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做飯或吃些熱的飯菜…」

 

    或許是覺得自己說這樣的話會對準備食物的人感到不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小小抱怨一下。

 

    「以前你常做菜嗎?」

 

    聽了真嗣的話,薰彷彿對於真嗣的過去很有興趣般問著。

 

    「偶爾吧,以前總是在幫美里小姐和明日香做便當…」

 

    突然之間真嗣就這麼說不下去了,一想起美里小姐跟明日香,內心深處就有些隱隱作痛,腦中回想起他們對自己所說的話語,以及冷漠的表情。

 

    雖然真嗣不想說出口,但透露在眉目之間的無奈卻逃不過薰的眼睛。

 

    「啊,真羨慕呢,我也想吃吃看真嗣做的飯呢。」

 

    他笑著,眼神中充滿了親暱的笑意,這樣的眼神令真嗣有些不好意思。

 

    「啊,不、不過這裡好像沒有做料理的地方跟食材呢…」

 

    一瞬間感覺到一股熱意襲向頭頂,真嗣感覺到雙頰異常燥熱,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就連心跳得有些雜亂。

 

    「對、對了,自從來到這裡,除了爸爸和副司令、薰、凌波外,好像都沒有看過其他人呢…」或許是因為想要掩飾自己的異常,真嗣又開啟了別的話題。

 

    「我們的衣物和餐點都是誰準備的呢?」

 

    「呵呵,是誰呢?」

 

    薰一直掛著笑容,笑著看著自己,令真嗣有些不自在。

 

    為什麼呢?

 

    「差、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呢?」

 

    因為緊張,所以不自覺地想要移開視線,這時真嗣才發現到時間已經不早了。

 

    「是啊,對了…」聽了真嗣的話,薰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接著又笑著說了:「一起去洗澡吧。」

 

    「好、好啊…咦?」

 

    在聽懂了薰的話之後,真嗣不禁大叫。

 

 

06.

 

    「…唔。」

 

    耳邊傳來了唏哩唏哩的流水聲。

 

    自蓮蓬頭宣洩而下的水就這麼淋在真嗣的頭頂上,雖然說是一起洗澡,不過也是隔間的淋浴間,明明不是第一次來了,為什麼會因為薰的一番話而亂了手腳呢?

 

    「唉…」

 

    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薰牽著鼻子走呢?

 

    「但是…」

 

    總覺得,這樣的事情好像並不是第一次呢…

 

    「這是所謂的既視感嗎?」

 

    燥熱的臉蛋和耳朵,現在想想當時一定很緊張吧,但當心情平靜了之後,真嗣再去回想時,發現其實不只是單純的害譟,害羞、不知所措、臉紅心跳,其中,竟然包含了一絲悲傷。

 

    悲傷?

 

    為什麼會感到悲傷呢?

 

    就在真嗣這麼想的同時,從心底深處似乎又傳來了一陣疼痛,小小的、毫不起眼,卻讓真嗣無法忽略的痛苦感情,彷彿曾經…

 

    「…唔!」

 

    彷彿要阻止自己去追究這樣的感受,突然間真嗣感到一陣暈眩,就在同時,突然有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心!」

 

    同一時間,真嗣毫無預警地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失去了衣物布料的阻隔,真嗣藉由肌膚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後方抱著自己的人,那炙熱的體溫。

 

    「真的是好險呢,真嗣。」

 

    「是、是啊…」

 

    雖然真嗣很感謝薰及時扶住自己,但是卻也對此時的狀況感到不知所措,薰就這樣緊緊抱著真嗣,似乎沒有放手的意思,令真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腦袋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此刻的狀況才好了。

 

    但就在真嗣想說些什麼時,薰已經放開了手,他依然站在真嗣的身後,蓮蓬頭的熱水打在真嗣及薰的身上,兩人早已渾身濕透,水的熱氣凝聚成水氣模糊了視線,一瞬間,真嗣覺得這樣的畫面好美,可是又突然覺得產生這種想法的自己很可恥,正想移開視線的時候,薰突然走近了真嗣身邊,不知不覺間,真嗣才發現自己被壓制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看著真嗣瞬間脹紅的臉蛋,薰不禁笑了,他的笑靨彷彿盛開的薔薇般高貴美麗。

 

    「害怕嗎?」

 

    薰問著,真嗣只是呆呆站著,即使開口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總是害怕與人接觸呢。」

 

    他伸手,輕輕撫過真嗣紅透的臉蛋,將遺落在臉上的髮絲輕輕撥開,水滴順勢延著薰的面頰滑過,宛如女人般的美艷,在誘惑著真嗣的五感。

 

    「害怕自己會受傷,因此拒絕他人觸碰自己,可是,卻又害怕孤獨,無法獨自一人生存…」

 

    心跳在加速,與平常不同,快得雜亂無章的心跳,令真嗣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的心,就像玻璃般纖細呢。」

 

    但是,真嗣卻沒有推開薰。

 

    「這樣的你,值得令人有好感。」

 

    「…好感?」

 

    薰的臉逐漸靠近了真嗣,就當真嗣快要叫出來時,薰在真嗣的耳邊停了下來,他說了,然後才終於移開了自己的身體,離開了淋浴間,只留下真嗣一個人。

 

    「啊…」

 

    在薰離開後,真嗣像是全身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般,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

 

    『就是喜歡。』

 

    水,依舊在流動,只是真嗣此時沒有力氣去關上水龍頭。

 

    心跳依舊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這個夜晚,真嗣在慌亂的心跳聲中度過。

 

 

 

    『你的心,就像玻璃般纖細呢。』

 

    好熟悉。

 

    好熟悉的話語。

 

    是在哪裡呢?

 

    在哪裡聽過同樣的話呢?

 

    一瞬間的悲傷,像陣風掠過真嗣的心頭,然後消失。

 

 

07.

    第二天,真嗣依舊如往常般來到了這座平台。

    對於昨天的事,即使是現在,真嗣只要一想到就會感到雙頰燥熱。

    『害怕嗎?』

    充滿磁性的嗓音彷彿還繚繞在耳邊。

    『這樣的你,值得令人有好感。』

    薰所說的話,宛如迷惑人心的香氣般,從身體上的毛孔一點一滴滲入了真嗣的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就連心,都不自覺地產生了悸動。

    對於這樣從未有過的感覺,令真嗣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痛痛的、癢癢的,有時彷彿被人一手揪住般,甚至會令人難以呼吸,但是…

    真嗣卻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你來了啊。」

    一如往常般,薰溫柔地微笑著,那樣的笑,在陽光中視那樣地耀眼奪目。

    「來吧,一起彈琴吧。」

    旋律在奔騰著。

    如同聳立的高山,奔騰的流水,激揚的樂曲激烈地敲擊在真嗣心中,時快、時慢,令真嗣有些喘不過氣,但是,真嗣的手指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再快一點。

    速度再快一點。

    即使汗水滑過臉頰,真嗣還是繼續彈奏著,彷彿和鋼琴融為一體般,沉浸在美麗的旋律之中,而薰配合著真嗣的節奏,毫無失誤地彈奏著屬於他的部份。

    即使時間悄悄流過,也無法影響兩人的旋律。

    輕輕靠在一起的身體,傳遞著彼此的炙熱溫度。

    彷彿與身邊的景色同化,耀眼的陽光、純黑的平台式鋼琴、兩人純白的學生襯衫,美麗的景象在此刻彷彿靜止般,在這充滿絕望的世界,是那樣的平靜、而美麗。

    『好舒服。』

    此時盪漾在真嗣心中的只有平靜。

    『感覺心情好平靜。』

    微風吹過真嗣的側臉,帶走了心情激動所產生的熱氣,臉頰上因激情而若隱若現的潮紅,非常地美麗。

    看著這樣的真嗣,薰笑了笑,伸手輕輕撥開了真嗣被汗水浸濕的髮絲,面對這樣親暱的動作,真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同少女般中性的臉蛋,美麗的笑顏在真嗣的臉上展開,陽光下那靦腆的笑,十分惹人憐愛。

 

    好喜歡跟薰在一起。

    好喜歡跟薰在一起的時間。

    跟薰在一起的日子,是真嗣記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薰既溫柔、美麗,總是靜靜地聽著真嗣說話,並笑著包容真嗣的一切,不論好與壞,即使是負面情緒,他也會接受並回應真嗣的心。

    薰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自己的不安、恐懼、與膽怯。

    薰不會拒絕自己,總是陪在自己身邊,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這樣的薰,令真嗣感到安心、而依賴。

    彷彿從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都在一起;從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從好久好久以前,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想法令真嗣感到些許的悲傷。

    心在隱隱作痛著。

    為什麼呢?

    這樣的溫柔彷彿曾經擁有過,也失去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真嗣不知道,也不懂。

    無意識地,真嗣下意識不去思考那莫名的想法。

    眼前的事物才是一切。

    不自覺地,真嗣緊握了雙手。

 

08.

    「薰,你為什麼會成為駕駛員呢?」

    從真嗣重新回到NERV,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或許是因為在這裡看不見人群,也或許是因為沒有任何計時的物件,『時間』這個名詞變得十分模糊,日升日落,原本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和薰一起度過了每一個清晨與黃昏,都令人覺得理所當然,彷彿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究竟在一起多久了呢?

    失去了時間感,真嗣只覺得每一天都過的很快,跟薰一起彈琴、聊天、吃飯,幸福的連時間的流動都可以遺忘。

    輕倚在殘破的圍牆邊,真嗣欣賞著火紅的夕陽餘暉,光線令人有些刺眼,讓真嗣不禁瞇起了眼,但卻又忍不住貪婪地想要凝視這片美景。

    而薰則是坐在殘壁邊的不遠處,左手撐著膝蓋,悠閒地眺望著相同的美景。

    在這個寧靜的片刻,突然間,真嗣說出了這樣的話,話才剛出口,連真嗣自己都感到有些訝異,但薰卻沒有任何反應,笑容依舊掛在他俊美的臉上。

    「是命運所安排的吧。」

    雖然薰的回答有些模擬兩可,但真嗣並沒有要繼續追問下去的念頭,因為答案對真嗣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呢?

    看著即將消逝的夕陽,真嗣自問。

    就像是在生命結束的最後都要將自己燃燒殆盡般,夕陽的光輝是如此耀眼,光輝染紅了整個世界,就連真嗣和薰,都彷彿沉浸在這片火紅之中。

    真嗣不自覺地悄悄看著薰的側臉,耀眼如星辰般的銀髮此時被染成了豔麗的紅,白皙的肌膚也因為夕陽餘暉而顯得紅潤,與薰那雙美麗的紅眼十分相襯。

    『真的好漂亮啊,薰。』

    就連真嗣都不禁讚嘆,為什麼男孩子也可以如此美麗呢?

    而絲毫不在意真嗣眼光的薰,則是心情愉悅地欣賞著美麗的風景,嘴裡則開始哼起了輕快的曲調。

    『這個旋律是…』

    突然間,真嗣感到有些暈眩。

    他知道這首曲子,輕快的曲調用簡單的旋律哼唱,這是首大家都朗朗上口的歌曲,可是…

    這個場景、這個旋律、這個景象,令真嗣感到熟悉。

    他知道。

    知道這片光景。

    知道心裡這份令人想要流淚的刺痛感。

    『這是…?』

 

    『歌曲真是好東西呢,能滋潤心靈,是莉莉非常美妙的產物。』

    彷彿有誰在耳邊這麼說著。

    『你也這麼認為吧,碇真嗣。』

    是誰呢?如此溫柔的聲音,真嗣似乎隱約記得。

    …不,是知道的。

    真嗣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我叫做□□。』

    然後,真嗣的意識就這麼陷入了灰色的渾沌之中。

 

    當真嗣再次醒來時,他看見的,是昏暗的天空。

    「你醒來了嗎?」

    在真嗣還沒完全清醒前,聲音從身旁傳來,即使不用轉頭也可以知道身旁的聲音主人是誰。

    「這裡是…?」

    真嗣坐了起來,他不太記得為什麼自己會睡著,他只記得午後和薰在平台上看著夕陽,然後…

    「咦…?奇怪…」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在打瞌睡,因為看起來好像睡得很熟,所以我就沒叫醒你了。」

    是什麼事情呢?

    我幫你留了晚餐,你應該餓了吧?」

    薰貼心的舉動,漸漸轉移了真嗣的注意力,而迴盪在真嗣心中這股些許異樣的感覺,也如縷輕煙般飄散在空氣之中。

 

    「真是不好意思,造成你的麻煩了…」

    或許是真的對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吧,真嗣放下用完的餐具,邊說著,臉不知為何染起了淡淡的紅暈。

    而聽到真嗣的話,薰一如往常地笑著,高深莫測的表情令真嗣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真嗣才終於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如此不知所措。

    「不過時間真的有點晚了呢…」

    那樣的笑臉,明明跟平常一樣,美麗、柔和,為什麼真嗣卻感到比平常更加緊張呢?

    「要回去了嗎,真嗣?」

    看著那樣的笑臉,聽著他所說的話,真嗣終於懂了,為什麼自己會感到緊張。

    此時的自己,令真嗣不自覺認為自己就好像是…

    被狼所圈束住的綿羊。

    但是,即使如此…

    「再、再待一會兒吧,」雖然不懂自己會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

    「一起看星星吧。」

 

09.

    噗通、噗通。

    在這黑暗之中,就連心跳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噗通、噗通。

    真嗣看著滿天的星星,美麗而寧靜的夜空,卻無法讓此時的真嗣靜下心。

    是因為下午睡太久的關係嗎?

    「真嗣。」

    不,心跳聲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怎麼了嗎?」

    真正的原因是此時和真嗣待在同一個空間的那個人。

    「嗯、嗯…」

    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臉,真嗣仍舊感到害羞不已。

    明明兩個人都是男生,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呢?

    「抱歉,是因為我在這讓你感到不自在?」

    「不、不是的,是我邀請你的,我怎麼會…」

    因為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兩人便逕自在地板上仰躺,黑暗所壟罩的天空因為星星的微弱光芒而明亮,雖然兩人分別躺向不同的方向,但不知道為什麼,每當薰開口,在真嗣的耳中聽來,宛若是輕聲耳語般,挑逗著真嗣的心。

    「你喜歡星星嗎?」突然間、薰問了,

    就在這寂靜的夜晚,真嗣對於這樣難得的情況感到非常不自在,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反而無法專心欣賞著這樣的美景,而薰的問題,卻讓他騷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嗯,從小就是。」漸漸回想起第一次自己獨自看著星空的事。

    「如果感覺到宇宙的遼闊,就能變得非常安心。」那時的感覺,直到現在依舊沒變,宛如橫躺在母親的懷抱中,舒適而安心。

    「很開心這十四年來都沒什麼變化,覺得自己怎樣都好,漸漸靜下來…」

    說著說著,真嗣發現自己竟說了這麼多心裡的想法,不自覺有些尷尬,就在真嗣想著是否要停止這個話題時,突然間薰卻率先出聲了。

    「不尋求變化,喜歡虛無和無情的深淵般的世界,真像你的風格。」

    「咦?」

    就在真嗣正揣摩著薰所說的話時,薰突然又發出了聲音。

    「這樣真好,和你兩個人躺在一起。」他的語氣在笑,不知道為什麼,真嗣有這樣的感覺。

    「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愉快。」他說,彷彿眼前都能看見他美麗的笑顏:「謝謝你邀請我。」

    「沒、沒什麼,只是覺得能和薰一起看星星的話就太開心了…」

    就當真嗣回過頭來看著薰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薰已經回過頭正凝視著自己的側臉了。

    「我很開心。」他說,然後他又輕巧地躺了回去。

    就當兩人正沉靜在微妙的氛圍中時,薰又開口了,他正在哼著輕快的歌曲,輕閉著雙眼,彷彿此時此刻正在享受著音樂。

    但當真嗣聽到薰所哼的歌時,感覺卻有些恍惚。

    『快樂頌』明明是非常輕鬆愉快的樂曲,但不知為何真嗣的心裡卻有一絲悲傷逐漸染上心頭,彷彿被人揪住心臟般,有些疼痛難耐。

    為什麼呢?

    輕快的節奏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不久之後房間又轉為寂靜,但是真嗣心中的疼痛並沒有消失。

    為什麼呢?

    「真嗣。」突然間,薰開口了。

    你有事想告訴我,對吧?」

    薰的話,令真嗣的心撼動了。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猜中自己心裡的想法。

    「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是不是?」真嗣一轉頭,他對上了薰的眼眸,那雙鮮紅的雙眸,即使在黑暗中,依舊是耀眼奪目。

    「你的心情已經傳達出來了喔。」

    「我…」

    「我很喜歡這樣的你,纖細而美麗。」

    薰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聽起來就像是老套的情話,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些話真嗣相信薰是真的這麼希望的,也因此感到有些悲傷。

    『…避免與他人接觸,若不認識對方的話,就不用害怕被別人背叛,以及互相傷害了。』

    是誰曾經這麼說過呢?

    『不過這樣卻無法彌補寂寞,人類沒有辦法使寂寞永遠消失,因為人是孤獨的。』

    說著這些話的那個人,為什麼眼神是寂寞的呢?

    『但也因為能夠忘記,所以人才能生存,人常常會感到心痛,因為心痛,所以會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明明是如此悲傷的事,為什麼真嗣卻覺得自己曾經也是這個樣子呢?

    「薰…」

    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突然冒出這些話呢?

    明明連是在什麼時候、是誰說的真嗣都完全不記得,但是…

    「我們是不是…」

    心裡的悲傷不是騙人的,但是真嗣卻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即使如此…

    「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面?」

    「…」

    薰依舊笑著,依然是這麼的美麗,但是,卻什麼也沒說。

    正當真嗣正擔心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太過於無厘頭時,薰開口了,他的話令真嗣整夜都難以入眠。

    「或許我是為了和你見面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10.

    這樣的日子對真嗣來說,平靜而安逸。

    有薰的陪伴,讓真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快樂的,在NERV的生活不再是一成不變,每天有了新的期待,只要有薰在身旁,即使身處於黑暗之中,也覺得眼前光亮無比。

    但是,真嗣的心裡還是有著一絲不安及疑惑。

    自從那次之後,已經有多久沒見到綾波了呢?

    一次又一次,在早已荒廢的圖書館內尋找著、猜測著,綾波可能會有興趣的書,然後一次又一次,將書送至綾波那,如今那疊書已經和一座小山一般高了。

    綾波依舊連動也沒動。

    每一次來到這裡,都不見綾波的蹤影,她到底去了哪裡?

    為什麼連一本書都不看?

    現在回想起來,真嗣真的覺得無法理解,為何和綾波之間,彷彿又再次搭起了高聳的牆,真嗣已經無法看出綾波的想法了。

    但即使如此,真嗣依舊在意著她,為什麼?

    總覺得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覺。

    真嗣的心中充滿了疑慮。

    對零、對NERV、對爸爸、對美里小姐、對明日香,對一切的一切,真嗣都充滿了疑惑。

    今天早上送來的襯衫,內側居然是繡著冬二的名字。

    大家…現在都在哪裡呢?還好好地活著嗎?

    不自覺的,真嗣感到有些悲傷。

    明日香告訴過自己,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四年了。

    但自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相信這樣的事情,歲月並沒有在自己、綾波及明日香身上留下痕跡,一切都和那時候一樣,只是…

    『不關你的事。』

    『不知道。』

    『什麼都不需要做。』

    一切都已經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我該怎麼做才好…」

    雖然每天都過得很愉快,但真嗣覺得自己正一點一點迷失了自己。

    因為日子太過於安逸,所以才會忘了自己一直想尋求的『真相』。

    但是,或許是自己下意識想忘記也說不定。

    自己真的想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相嗎?

    真嗣不知道,但是…

    「你想知道嗎?」那時,薰著麼說了,真嗣在薰的眼眸中看見了一絲悲傷。

    但即使如此,真嗣還是點頭,去尋求他想要的真相。

 

    「唔…」

    身上穿著笨重的防護衣,真嗣正一步一步行走在簡陋的樓梯上,四周狂亂的氣壓令真嗣寸步難行,而走在前方的薰,像是絲毫不受影響般,輕盈地走在這危險的道路上。

    「哇!」

    突然一陣暴風又吹向真嗣,無法站穩的真嗣只能艱難地蹲下身,薰的身影在這陣濃霧中逐漸消逝,令真嗣不禁出聲。

    「薰!」

    --好可怕。

    此時的真嗣內心充滿了恐懼。

    --我好害怕。

    不只是為自己的安危感到恐懼,就連即將面對的現實,也讓他感到畏懼。

    --我在初號機中沉睡了十四年,或許在這段期間,什麼都變了。

    有什麼已經改變了,可是自己卻不知道的吧,真嗣是這麼想的。

    『身在這無法忍受的變化中,很辛苦吧。』

    薰也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

    --覺得害怕,只要一想到大家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心裡就會沒由來的感到害怕。

    但就算是這樣…

    就在真嗣害怕地緊緊捉著充當扶手的鐵鍊時,一隻美麗白皙的手伸向了他。

    一抬頭,就對上了薰美麗的鮮紅雙眸,那是多麼溫柔的舉動啊。

    「來吧,還有一點就到了。」

    就好像給予救贖的天使一樣,真嗣是這麼想的。

 

    經過了一番折騰,薰終於停下了腳步,而真嗣終於像是再也走不動般坐在地板上。

    「雲就要散了。」

    薰這麼說,真嗣不禁抬起頭。

    「馬上就能看道你想知道的真相了。」

    然後,在於霧散開之際,映入真嗣眼簾的,是一幅宛如地獄般的鮮紅景象。

    「這是你和初號機同化的期間發生的第三次衝擊的結果。」

    然後,真嗣聽見了,內心逐漸崩壞的聲音。

 

11.

    『NERV稱之為人類補完計劃。』

    --不是的…

    『碇真嗣,曾經一度覺醒並打開了天國之門的EVA初號機,成為第三次衝擊的導火線。』

    --不是的!

    『造成一切的契機就是你喔。』

    --我只是想救綾波而已啊…

    『是啊,但那就是起因。』

    --我不知道!那種事情…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我什麼都沒做啊,和我沒有關係啊!

    『只是,沒有償還不了的罪惡。』

    薰說,眼神中為何會充滿了痛苦呢?

    『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留有希望。』

    只是現在的真嗣,已經看不見,也無法理解薰所說的話了。

 

    好痛苦。

    離開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之後,真嗣沒有和薰說過任何一句話。

    『你的過去已經無法改變了。』

    將薰獨自一個人留在那恐怖的地方。

    『結果Lilin讓你付出罪孽的代價,就是你脖子上的東西不是嗎?』

    為什麼要說如此傷人的話呢?

    那樣的薰,真嗣從沒看過。

    那時被獨自留在那的薰,為什麼背影看起來會如此孤獨呢?

    承受著過大壓力的真嗣,不論做什麼都無法平復自己的心,他不再去找薰、不再去彈鋼琴、不再離開房間,只是窩在床上,不停撥放著被薰所修復的,父親過去所留下來的舊式卡匣錄音機

    好痛苦。

    身體彷彿被什麼重物所壓著,身心都感到痛苦不已。

    真嗣不想接受、也不想相信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自己要承受這樣的罪惡?

    為什麼自己要為了自己根本沒想過要做的事情負責?

    為什麼自己必須承受所有人類的怨恨?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真嗣現在深陷在黑暗之中,沒有人來拉他一把,彷彿全世界都希望他就這麼墜落下去。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對了…」

    突然間,真嗣彷彿看到了救命的蜘蛛絲般,他伸出了手,想要捉住這唯一的救贖。

    「沒錯,我救了綾波,這樣不就好了?」

    於是,真嗣再次站了起來,他、此時此刻迫切的希望能夠見到綾波

    只要綾波還活著,就算背叛了世界又如何?

    只要有拯救了一個人的生命,對真嗣來說,就足夠了。

 

    但是,他還是沒有見到綾波

    綾波還是不在。

    放在外面的書依舊不曾有動過的痕跡。

    綾波到底在哪裡呢?

    就在真嗣為了希望又再次落空而感到煩躁不已時,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第三的少年,你會下將棋嗎?」

 

    那個人是一直跟在父親身旁的人。

    坐在棋盤前,真嗣不禁開始思索著眼前的人為何要找自己下棋。

    「謝謝你陪我這個老人下棋。」

    無法理解他要跟自己說這些話。

    「你記得你的母親嗎?」

    突然間眼前的老人又再次開口了,接下來他所說的事,又再一次打碎了真嗣心中微弱的希望,將真嗣再次推入了絕望之中。

    『你所知道的綾波零,是唯的複製體之一,那女孩也跟妳的母親一樣,被保存在初號機裡。』

    『這一切都是碇的計劃。』

    『我只是想將一些真相告訴你,包含你父親的事。』

    自說自話。

    完全沒有考慮過真嗣的心情。

    --原來我根本沒有救到綾波

    再次見到綾波,依舊是那個冷冰冰態度。

    --原來,那天來帶我走的,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綾波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容貌,和自己的母親如出一轍的面容,真嗣卻感到陌生無比。

    --原來我根本沒有救到妳。

    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時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基地的深處、毫無人跡的場所,真嗣的父親--碇源堂,以及告訴真嗣真相的人--冬月,就站在某個巨大的物體前,等待著,某個物體的降臨。

    「最後的使者終於完成了啊。」

    「是啊,這樣道具就都齊全了。」

    而在另一個地方,優美的鋼琴聲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

    「時候到了。」薰說著:「終於要開始了呢,碇真嗣。」

    命運,又開始轉動了。

 

12.

「不要!」像是對薰大吼,又像是對自己發脾氣般:「我不要再駕駛EVA了!」

自從那天得知事實之後,真嗣像是在也承受不住任何壓力般,將自己關在房中,躲在這唯一的避難所。

而就在同一天,EVA第十三號機也完成了,這架EVA是雙人系統,必須要同時有兩名駕駛員才能操作,第十三號機的完成,也代表了真嗣父親的計畫要再次行動了。

為此,真嗣必須再次坐上EVA。

而薰,想必也是為此而來的吧。

「我根本沒救到綾波…」像是在怒吼、也像是在哀泣。

「以前駕駛EVA根本沒什麼好事…」淚水這時終於不爭氣地掉落下來。

「我不要了…什麼都不想做了…」

是因為薰在這裡的關係嗎?

真嗣不斷的哭喊著,他緊抱著自己,因為哭泣而不停地抽蓄的身體,彷彿都快喘不過氣,但是,真嗣依舊無法停止想不斷哭泣的心。

「…不斷去回想痛苦的回憶,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的。」薰說了這樣的話,在真嗣的耳中聽起來好諷刺。

「根本不會有任何好事!薰你不是給我看過了嗎,那個赤紅又沒有希望的世界…」真嗣痛苦地抱著頭,他竭盡所能的嘶吼,試圖將一切帶給他痛苦的來源全部趕走。

就在真嗣不願意再聽見有關EVA的任何事,而順手想將身邊的錄音機丟出去時,突然,薰就這麼衝向真嗣的身邊,真嗣一時反應不過來,就這麼被薰拉住了手,重心不穩,兩人就這麼倒在床上。

「一度用EVA改變過的事,再用EVA讓他改變就行了。」

薰用雙手撐起了身體,看著仰躺在床上的真嗣,這時真嗣才終於看見了,在薰美麗的紅眸之中,正盪漾著滿滿的不捨。

薰的話清晰地迴盪在這個房間,他沒有安慰真嗣、也沒有說出任何真嗣想聽的話語,但卻露出了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薰真嗣從來沒看過。

記憶中的薰一直都是這麼溫柔,但為什麼此時他卻選擇不斷逼迫著自己呢?

「就算你這麼說,不論是EVA、爸爸還是美里小姐,我已經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明明露出了這樣的神情,為什麼薰還要站在爸爸那邊呢?

「…可是,我希望你相信我。」

這樣的話,真嗣一時間愣住了。

為什麼薰會對我說這些話呢?

「…我辦不到。」真嗣撇過頭,像是不想面對薰一般,他倔強說著,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此時正在微微顫抖著:「美里小姐他們讓我帶上這個,他們不准我駕駛EVA,還威脅說如果我駕駛就會沒命啊!」

真嗣不自覺地伸手輕撫著束縛在他頸上的枷鎖,痛苦地說著。

「EVA怎樣都無所謂了…」

眼淚,又再次從真嗣鳶藍色的眼眸中落下。

就在這時--

「!?」

真嗣一瞬間感受到溫柔的觸感,一雙濕漉的唇瓣就這麼貼上了真嗣的雙唇。

「我知道,Lilin的詛咒和EVA覺醒的風險就讓我承擔吧。」

就在兩唇分離的瞬間,薰握住了真嗣顫抖的雙手,接著輕碰他頸上的項圈,就像是玩具般,原本真嗣怎麼拆都拆不下來項圈就這麼輕易地被取下來了。

就在真嗣為此驚訝不已時,薰下一步卻將項圈戴上了自己的頸部。

「你不用在意,這原本就是Lilin懼怕我而做出的東西。」

他笑著,依舊是這麼的美麗。

「遲早我都打算這麼做的,真嗣。」

    看著這樣的薰,真嗣終於忍不住滿腹的悲傷,就這麼哭了起來。

    而薰,依舊笑的如此美麗,他吻過真嗣晶瑩的淚水,並輕輕撫摸著真嗣墨黑的髮絲,動作輕柔地像是在觸碰著某個易碎的玻璃製品般,下垂的髮絲遺落在真嗣臉龐,令真嗣有些搔癢難耐,甚至有些害羞。

    不知道為什麼,真嗣越是受到薰溫柔的對待,眼淚越是停不下來。

    「薰…」

    「不要哭,真嗣…」

    薰又再次吻過真嗣的雙唇,這一次和第一次輕輕觸碰彼此不同,是更加深刻而真摯的吻。

    「討厭嗎?」

    對於薰這樣溫柔,真嗣雖然害羞但仍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薰又笑了,接著他伸出了他細長的手指,輕巧地解開了真嗣身上的襯衫鈕釦,一顆一顆,最後真嗣身上的襯衫就這麼被薰褪去。

    或許是因為不習慣這樣的感覺,真嗣似乎有些微微顫抖,而薰又輕輕吻了真嗣的眉間,像是在安撫他的不安。

    「不要怕。」他這麼說。

    「我會給你幸福的。」

    然後,薰又再次吻上了真嗣的唇,雙手也開始在真嗣的身上游移,隨著薰的動作,真嗣的臉也逐漸染上了豔麗的潮紅,也因為緊張而不禁發出了喘息聲。

    「薰…」

    真嗣眼神迷濛,只能這般無助地呼喊著薰的名字。

    這晚,薰沒有離開真嗣的房間。

 

13.

    當真嗣再次醒來時,他看見的,是熟悉而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你醒來了嗎?」

    在真嗣還沒完全清醒前,聲音從身旁傳來,即使不用轉頭也可以知道身旁的聲音主人是誰。

    「薰…?」

    真嗣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現身體使不上力,在起來的那一瞬間,突然間感到下半身傳來一股陣痛,讓他又倒回床上。

    他不太記得為什麼自己會有這股異樣的疼痛感,他只記得在和薰,然後…

    「咦…?」

    就這麼一瞬間,真嗣的臉龐馬上變得像成熟番茄般鮮紅。

    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醒了?」

    然而身邊的人雖然發現了真嗣的反應,卻依舊什麼也沒說,只是說著無關痛癢的話,但上揚嘴角是騙不了人的。

    「早餐已經送來了,你應該餓了吧?」

    雖然是這般家常的話,但薰卻特意靠在真嗣的耳邊輕聲說著,還不時在真嗣的耳邊吹氣

    真嗣第一次發現,原來薰也有這樣壞心眼的一面。

    但這樣的舉動,不知為何真嗣卻覺得心裡暖暖的。

    或許是因為對方是薰的關係吧。

    但是…

    明明是充滿溫暖幸福的心,但是為何在心底深處卻始終有一絲悲傷徘徊不去呢?

    『若不認識對方的話,就不用害怕被別人背叛,以及互相傷害了。』

    明明薰一直都在身邊,為什麼還是會感到寂寞呢?

    『不過這樣卻無法彌補寂寞,人類沒有辦法使寂寞永遠消失,因為人是孤獨的,但也因為能夠忘記,所以人才能生存。』

    明明已經結合了,為何還是會感到空虛呢?

    『人常常會感到心痛,因為心痛所以會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此時明明是幸福的,為何自己還會感到心痛呢?

    「在想什麼呢,真嗣?」

    眼前出現的是薰溫柔的臉,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真嗣的臉龐,這樣的溫度讓真嗣好安心。

    就連方才的不安都彷彿煙消雲散了。

    「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對你發脾氣…」

    在用完早餐之後,真嗣背對著薰,邊換上剛送來的乾淨襯衫邊說著,或許是因為尷尬,真嗣完全不敢看薰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真嗣的話,薰一如往常地發出了輕笑聲,即使不去看,真嗣也能想像出薰此時的表情。

    一定是個美麗、而令人心動的笑靨吧。

    這時真嗣又再次意識到,自己對於薰的感覺,有多麼地特別。

    「那個…」

    那樣的笑臉,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透露出,自己對於薰有多麼地特別。

    這樣的想法不斷傳入真嗣的心中,令真嗣感到更加緊張。

    「我明白的,真嗣。」

    即使不用說出口,也能明白自己的想法,這就是薰。

    此時的自己,真嗣終於明白了,明白自己早就已經

    --被薰深深吸引,而無法自拔了。

 

    「殘留在教義區爆炸點的兩支槍,那就是啟動補完計劃的鑰匙。」

    在純白的房間中,真嗣和薰肩併著肩坐在床上,薰對著真嗣說明著接下來必須做的事情,以及應該要做的事情。

    「我們只要拿到那兩支槍就行了,這樣NERV就無法製造第四次衝擊了。」薰說著:「只要跟第十三號機一起使用就能修復世界。」他的話就像是某種安定心神的良藥,讓真嗣不再害怕。

    「是啊,你一定能辦到。」

    真嗣由衷說著,他相信薰,只要是他說的,真嗣都願意相信。

    是跟你一起,所以一定可以做到。」

    薰凝視著真嗣的雙眼,鮮紅的眼眸彷彿能夠攝取人心。

    「EVA第十三號機是雙人系統,讓我倆成為Lilin的希望吧。」

    他站起身,並對真嗣伸出了手。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跟贖罪,以及從容的心。」

    看著這樣的薰,真嗣覺得眼前的他真的好耀眼。

    「好厲害,你什麼都知道呢。」

    然後,真嗣也確實地握住了薰所伸出的手。

    「因為我時時都在想著你的事。」說著,他緊握著真嗣的手,將他拉向自己的身邊,兩人的距離頓時變得好近。

    「就跟彈鋼琴一樣,兩人一起就會有好事發生。」

    聽完薰的話,真嗣露出了燦爛的笑,然後,他鼓起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

    「走吧,薰。」

    於是,真嗣決定再次坐上了EVA。

 

14.

    終於把薰所說的那兩支槍給奪回了。

    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也不理會薰到了緊要關頭才突然產生的猶豫,甚至因此和明日香刀刃相向,真嗣都堅持要將槍給取下來。

    因為只要有這兩支槍,就能改變世界。

    薰是這麼說的。

    真嗣也這麼相信著。

    所以真嗣辦到了。

    世界應該也能就此回復原來的樣子吧。

    但是--

    「這到底是什麼啊…」

    耳邊充斥著巨大刺耳的聲音。

    「是我的錯嗎?因為我拔掉了槍…」

    這到底是人所發出的哭喊、還是世界呢?

    --已經停不下來了。

    四周全都是血紅一片,世界全被鮮紅色的液體所渲染,隱隱約約,似乎能聽見某人的哭泣聲,是在為了即將終結的這個世界哭泣嗎

    --第四次衝擊。

    「為什麼會這樣…」想要放聲大叫,可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就連話語,都如氣音般軟弱無力。

    明明一切都是如此順利的,為什麼…?

    真嗣感覺自己的心好像正一片片地剝落、破碎。

    這並不是自己所希望的。

    明明一切都是照著薰所告訴自己的,他明明告訴自己這樣就能改變現況了。

    明明只是想回到從前。

    想回到和大家一同歡笑、一同玩樂,沒有任何悲傷、大家一起活著的那時候。

    明明自己是這麼希望的,為什麼…

    『你這個膽小鬼,笨蛋真嗣。』

    那時候的明日香,其實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現實,只是不願意承認眼前的一切、不想承擔自己必須背負的責任,所以才會任性的想要試著去改變自己所造成的『現在』。

    可是…

    「那不是我們的希望之槍嗎,為什麼…」

    世界又要再次陷入絕望之中了。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都是自己的懦弱造成的。

    這時真嗣才終於想起了薰方才猶豫的神情。

    為什麼自己會忽視了薰當時的想法呢?

    眼前彷彿浮現出大家厭惡的表情。

    --都是你的錯。

    那樣的眼神令真嗣感到痛苦不已。

    『你想再次引發第三次衝擊嗎?』

    那時候明日香明明阻止過自己,然而為什麼自己沒有好好思考過她的話呢?

    --都是你的錯。

    耳邊彷彿響起了大家的聲音,每個人都在說著同樣一句話。

    『已經夠了,那不是我們的槍啊…』

    明明剛才怎麼樣都聽不進去,但現在薰的話卻真真實實地傳入了耳中。

    『為了薰、為了大家!』

    明明是這麼想的,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不行啊,真嗣。』

    『快住手,笨蛋!』

    不顧大家的阻止,真嗣的固執,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一切全都是你的錯。

    真嗣痛苦地抱著頭,絕望壟罩著他,真嗣好想哭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流不出任何一滴淚。

 

    就當真嗣的內心就要完全崩潰時,一聲溫柔的呼喚將他從絕望的懸崖邊拉起。

    「真嗣。」

    溫柔的呼喚,充滿磁性的嗓音,令人魂牽夢縈

    「不要哭。」

    對上那雙鮮紅的雙眸,真嗣發現,那鮮紅、與被染紅的世界如出一轍。

    「不會有事的。」

    安定人心的話語,一字一句深深打入了真嗣心中,薰的微笑,是那樣的美麗而,令人顫慄。

    --好想觸碰他。

    此時此刻,真嗣好想觸碰這名美麗的少年。

    --好想念他的擁抱、他的味道、他的溫度。

    真嗣現在真的好想依偎在薰的懷中,盡情地對他撒嬌、對他訴苦,被他包容、被他接受。

    --只要薰能夠陪在自己身邊,一切變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一瞬間,真嗣有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是發現了真嗣心中生成的想法,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卻充滿了哀傷。

    「薰…?」

    此時的真嗣非常敏感地感覺到了薰的異樣,因此感到有些不安。

    「…項圈?!」

    真嗣看到了,原本應該安份繫在薰脖子上的項圈,突然間變化成與原先完全不同的形狀,懸浮在薰頸部四周的小方格令真嗣感到畏懼。

    即使不用任何人解釋,真嗣也能夠憑著本能去理解,那是項圈啟動的狀況。

    --就要引爆了。

    敲著,真嗣不斷地敲打著阻隔在他與薰之間的無形之牆。

    想過去,想立刻就到薰的身邊,就算會死也無所謂。

    不想讓他獨自一人。

    沒想到自己會在此刻產生這樣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議啊。

    害怕孤獨的自己,居然也會有想陪在他人身邊的一天。

    因為薰是非常特別的人。

    --但是…

    每敲打一次,真嗣的心就漸漸被絕望所侵蝕,無論怎麼做都無法觸及到薰,無法到達薰的身邊,就連觸摸他的手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用充滿悲傷的鮮紅眼眸彼此對望。

    「薰…」最後,真嗣放棄了,他無力地倚靠在無形之牆上,眼淚終於經不起重量而一滴滴掉落。

    「是我的錯…」

    世界就要毀滅了,薰也可能會死,此時的真嗣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就連看著薰都沒辦法,真嗣不斷哭泣,除了無聲的哭泣外,真嗣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讓罪惡感將他自己包圍起來,然而就當他就要被絕望給拉扯下來前,這時||

    「不是你的錯。」

    溫柔的聲音就這麼及時拉住了真嗣墜落的心,讓他不禁猛然抬起頭,看著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依舊對他傾訴著溫柔話語的薰。

    「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即使自己即將面臨死亡,薰依舊願意在這個時候,對真嗣說出如此溫柔的話語。

    讓真嗣既感動又痛苦。

    「怎麼辦…」眼淚停不下來,真嗣連話都說不好了:「薰,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不用擔心。」

    即使世界就要面臨第四次衝擊,薰依舊要真嗣不要害怕,依舊是這麼平靜沉穩。

    「對不起,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幸福。」薰說著,溫柔的表情令真嗣感到心痛。

    突然間,薰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阻隔在兩人之間的無形之牆,或許是想撫摸真嗣的臉吧,但即使是薰,也無法消除此時兩人間的距離。

    而真嗣,也伸出了手,輕輕觸碰著薰的手所觸碰的地方。

    就這樣彼此觸碰著同一處,就好像觸碰著彼此的手一般,真嗣又不禁流下了透明的淚水。

    「我會關閉天國之扉,真嗣什麼都不用擔心的。」

    然後,薰這麼說,令真嗣感到沒由來的害怕。

    「薰…我聽不懂薰你在說些什麼…」

    這樣的話與代表著什麼,真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是遺言喔。』

    是誰曾經這麼說過呢?

    這樣的話,與此時此刻的場景重疊著。

    「真嗣只要平靜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就好,」溫柔且充滿溺愛的表情依舊掛在薰的臉上,他又繼續說:「緣份會引導著你。」

    原本重疊的手指移開了。

    這樣的動作令真嗣越來越不安,但薰卻只是又笑了。

    「別擺出那樣的表情。」

    薰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的美麗,他無視於真嗣不斷地哭喊以及敲打,只是笑著說了,那樣的話,令真嗣痛徹心扉。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真嗣。」

    一瞬間,真嗣的視野全都被鮮紅的血給染紅了。

    手所撫摸的無形之牆已變成艷麗的紅色,接觸的指間彷彿都能感受到鮮血的溫度。

    「啊…」

    已經看不見薰的身影了。

    EVA終於停下來了。

    匍匐在血色之牆的真嗣,無視十三號機自天空不斷往下墜落、無視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外國女孩不停地呼喚自己的聲音、無視位於另一端深陷危險的明日香,只是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依戀著染上薰鮮血的牆。

    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

    真嗣已經忘記什麼是悲傷,連哭泣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直到插入栓被強制彈出,真嗣才真正感受到,薰已經離開了。

    自己再也觸碰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了。

 

15.

    --這裡是哪裡呢?

    突然間,真嗣傳來了某種聲音。

    耳邊傳來的,是真嗣熟悉的旋律。

    『嗨,你在等我嗎?』

    輕快的聲音,熟悉而令人感到安心。

    卡農的旋律正從耳機愉快地傳遞而來。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想說什麼呢?或許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

    昏暗的視線,這是第一次,真嗣不再因為黑夜而感到寂寞。

    『或許我就是為了和你相遇而誕生的。』

    他的話,撼動著真嗣的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令人安心的感覺。

 

    --真的是這樣嗎?

    突然間,有股異樣的感覺在心底膨脹、發酵。

    --你對他的感覺,只有這樣嗎?

    『吶,一個人喜歡上別人是什麼感覺?』

    輕浮的話語,一字一句傳達到了真嗣心底。

    他是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嗎?

    『要是你…喜歡上我,會是什麼感覺呢?』

    彷彿被人發掘了自己一直隱藏的秘密,真嗣本能性地拒絕著,輕易說出這種話的他。

    為什麼會想要拒絕他呢?

    明明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明明他是最接近自己的人。

    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讓它觸碰自己的心呢?

    --結果我還是…被他吸引了。

    被誰?

    --在心底深處,原來早已接受了他的存在。

    他是誰呢?

 

    『我一直…都存在著,同時也不存在。』

    那時,自己並不懂的他所表達的心情。

    為什麼要露出如此哀傷的神情呢?

    『真嗣,你幸福嗎?』

    一直以來,他都理解自己、認同自己。

    一直都默默支持著自己的任何決定。

    『這就是你所期望的嗎?』

    為什麼呢?

    明明一直都在的。

    為什麼…你會消失?

    為什麼我會忘了你?

    『再見…』

    為什麼…你明明應該是最重要的人…為什麼我不是選擇你?

                                                        

    「啊…」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薰在保護著我。

    那一幕幕宛若電影般的情節,在真嗣的眼前正清楚地撥放,那些既是自己、又不全然是自己的,以及那些不論在何時、何地,都陪伴著自己的『薰』。

    --原來,這就是他眼中一直以來所隱藏的悲傷。

    「唔…哇啊啊啊啊!」

    抱著頭,真嗣崩潰了。

    如浪濤般隨即而來的記憶不斷地撲向真嗣。

    許許多多的畫面湧入腦海中、各式各樣的感情朝著真嗣的心襲來。

    每一份感情都在吶喊、每一份感情都在哭泣、每一個自己都充滿了痛苦

    每一個世界,自己到了最後,都失去了他。

    溫柔美麗的他。

    就算他是使徒、就算他不是人類、就算他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接近自己,但真嗣知道,不論是懦弱的自己、逃避的自己、還是為了自我而放棄他的自己,他都是真的接受了自己,不論是在哪個世界的自己…

    --可是…

    為什麼他為了自己,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消失的如此淒慘?

    甚至…是自己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

    「不要…」

    --消失了。

    現在就連這個世界的薰也消失了。

    都是因為要保護自己。

    「不要…」

    眼前只剩下被血染紅的畫面。

    真嗣已經看不到任何能夠代表薰的一切了。

    一道無形的牆此時正擋在真嗣的面前,讓他觸不到薰、也讓他就此永遠與他分離。

    只能無力地倚靠著牆,真嗣連該怎麼移動自己的身體都忘記了。

    在這個薰不在的世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就在真嗣完全喪失生存意志之時,一股暖流突然襲上心頭。

    『不要哭。』

    溫暖熟悉的聲音傳遞至心底深處,是真嗣熟悉的聲音。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熟悉的味道,在真嗣身後飄散開來

    在真嗣還來不及思考前,同一時間,插入栓的門被撬開了。

    「膽小鬼真嗣,你居然不來救我。」

    映入眼簾的,是明日香一瞬間緊張擔憂的表情。

 

    如同行屍走肉般,真嗣就這麼被明日香給拖走了。

    --啊…

    被明日香拉著的手臂,傳遞而來的是明日香炙熱的體溫。

    就連心跳聲都能輕易地感受到。

    這時真嗣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我還活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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